化競爭為協調：中日關系新方向

門洪華

如何處理好中日關系，是考驗中國外交智慧的一項重大議題。對中國而言，日本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中日兩國無論是合作、競爭還是沖突，都有著重大的雙邊和多邊影響。同時，中日關系尚未達到高層次戰略互惠的水平，化競爭為協調的新時代中日關系既是目標亦為期許，因為面對著歷史認識、安全困境、戰略互信缺失等各種難題，中日關系的問題仍在深層。面向未來，如何在新形勢下處理老問題，如何化競爭為協調，仍是擺在兩國決策者面前的重大議題。

一、中日關系走進新時代

進入21世紀，中日兩強并立之勢日趨明朗，雙邊政治關系以僵硬對峙開局，“政冷經熱”一時間成為描述中日關系的核心詞，而2010年釣魚島爭端導致中日“政冷經涼”，兩國敵對態勢明顯，雙邊關系發展到接近“全面崩潰”“壞到不能再壞”的狀態。兩國關系進入戰略相持階段，戰略對沖激烈。進入2014年，中日都相對明確地表達了促進雙邊關系穩定的期望，尤其是安倍數次通過國際場合喊話，希望開啟首腦交流。2016年，“新時代中日關系”這一術語開始進入人們的視野。2018年，中日關系重回正常軌道，開啟化競爭為協調的新時代。10月25-27日，安倍正式訪問中國。安倍提出中日雙方化競爭為協調，互為合作伙伴而互不構成威脅，共同維護多邊自由貿易體制，得到了中方的肯定和贊賞。2019年，中日關系改善勢頭明顯，落實化競爭為協調、規劃建立牢固戰略互惠關系成為雙方共同的預期目標。6月，習近平出席G20大阪峰會期間與安倍會晤，就構建契合新時代要求的中日關系達成重要共識，安倍再次當面邀請習近平訪問日本。中日雙方的頻繁互動和積極合作結出碩果。2020年上半年，中日經貿合作經受住了新冠肺炎疫情沖擊的嚴峻考驗，保持了去年同期水平，頗為難得和不易。

二、新時代中國對日戰略指針

中國奉行堅持原則決不讓步和留有余地靈活應對的立場，推動中日關系在遵守四個政治文件、恪守“四點原則共識”前提下的穩定與發展，在政治、經濟、安全、人文交流、地區與全球等領域形成了新時代對日戰略新指針。

第一，在政治上，中國領導人強調遵守四個政治文件和恪守“四點原則共識”的前提性。2013年1月25日，習近平會見來訪的日本公明黨黨首山口那津男時指出，中日四個政治文件是中日關系的壓艙石，應堅持遵守。切實貫徹踐行“互為合作伙伴、互不構成威脅”的政治共識，加強正面互動，增進政治互信。

第二，管控好安全問題是實現中日關系穩定的重要基石。2013年1月25日，習近平會見來訪的山口那津男時指出，要保持中日關系長期健康穩定發展，必須著眼大局、把握方向，及時妥善處理好兩國間存在的敏感問題，中方在釣魚島問題上的立場是一貫和明確的，日方應正視歷史和現實，以實際行動，同中方共同努力，通過對話磋商找到妥善管控和解決問題的有效辦法。

第三，中國領導人一貫重視中日民間交流，強調國之交在于民相親。在中日關系處于緊張時刻，社會人文交流起到了關鍵性的穩定和推動作用，中日世代友好的基礎性價值得到更大重視。

第四，經濟是中日關系穩定與發展的重要壓艙石，推動以共同利益為基礎、以共同發展為導向的中日經濟合作體現了中國領導人的思想創新，與日方積極探討在“一帶一路”建設框架內的合作、第三方市場合作就是現實的碩果。

三、新時代中日關系的基礎、困境與挑戰

中日關系堪稱世界上最具復合性的雙邊關系之一，其互動不僅關乎彼此，? 而且對東亞乃至全球都有著重要影響。歷史遺產、領土爭端、戰略不信任的存在導致了兩國之間的復合安全困境，大國關系的動蕩影響著中日關系的前景;而緊密的經濟合作、共同面對的世界變局表明雙方存在著相互依賴。當前，中日關系向好，兩國相互期待，但結構性問題依然存在，戰略互信仍然缺乏，兩國關系未來仍具不穩定性和不確定性。

可以說，潛在的歷史問題、現實的利益沖突和未來的戰略對沖等因素相互交織，挑戰和考驗并未遠離中日關系。中日之間最大的困境來自安全領域，這是日本民眾關注的核心問題。安全問題直接來自領土領海爭端，即釣魚島主權歸屬問題和東海劃界問題。日方認為，中國人民解放軍和日本自衛隊的直接對峙是此前未曾出現過的，對中日關系的影響將是長期而顯在的。領土領海爭端又與歷史認識問題、臺灣問題聯系在一起，實現兩國的溝通、控制局勢并把關系穩定下來極其不易，遑論回到戰略互惠關系的原點進而實現發展。日本2019年版《防衛白皮書》明確把中國定義為日本面臨的最大威脅，表明中日關系中的結構性制約依舊頑固，日本政府在國家安全、地緣戰略等諸多問題上的對華排斥依舊繼續。它深刻表明，當前中日關系是否能夠持續改善，最重要的還是安全領域問題，必須確保其不會出現反復。與此同時，中日之間的安全困境不僅與領土領海爭端聯系在一起，還體現為日本對中國崛起的強烈戒備和疑慮，其繼續與中國在東亞事務上爭奪主導權，在強化日美同盟的同時，熱衷拉攏印度、澳大利亞、越南等國加強安全合作以牽制中國，渲染炒作南海議題，熱衷于推動海洋上的與華對抗態勢。

信任問題仍是中日合作的主要障礙。雖然中日關系在改善，但兩國之間的誤解和不了解太多了，當前日本民眾的心態還未真正轉過來，盡管理性上希望發展與中國的關系，但感情上仍然不愿意接受中國，他們對來自中國“威脅”的感受超過了我們的想象。由于媒體的宣傳，日本民眾眼中看到的是驕傲的中國、可怕的中國、看不起日本的中國。安倍的對華外交正是在這種“雖然不喜歡中國，但是中日關系很重要”的國內輿論基礎上展開的。

不可否認的是，美國對中日關系向好的挑戰是實質性的，也是嚴峻的。作為域外大國，美國操控亞太局勢、干擾中日關系的意愿強烈。日美同盟一方面是日本的重要戰略依靠，另一方面也是對日本戰略自主性的重大牽制。日美同盟框架為日本的對外政治和安全政策設定了明顯的邊界和方向，對中日關系改善的進度和幅度有著重大的影響。日本當然希望在中美之間左右逢源，但在現實中卻難躲左右為難的境地。

四、筑牢中日戰略互惠關系的思考

客觀而言，在兩國關系總體轉暖的同時，原本存在的老問題并未得到根本解決，合作與競爭并行是當前中日關系的主要特征。如何結成牢固的戰略互惠關系，仍是雙方面臨的核心難題。

第一，在政治和外交領域，兩國堅決落實“互為合作伙伴、互不構成威脅”的共識，在培育戰略信任上各盡其責，為結成牢固而互惠的合作關系努力。

第二，在經濟領域，要推動國家發展戰略和國際經濟戰略協調，深化務實合作，牢牢把握合作雙贏這條主線，實現中日經濟關系的升級發展。充分發揮日本擅長發明新技術和開發新產品、中國資金雄厚和擅長拓展市場的各自優勢，推動雙邊關系發展。

第三，在安全領域，雙方要對領土爭端善加管控，防止出現惡性沖突，同時重申《中日和平友好條約》的反霸條款，在此基礎上妥善應對兩國存在的安全困境。

（摘自《日本學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