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靜



摘 要:八大山人把中國文人寫意花鳥畫推向了發展的頂點。文章依據八大山人的個人經歷和哲學思想,觀其繪畫作品中的“怪誕”和“孤冷”,嘗試從時空的推演和運動中多角度感受和理解八大山人的繪畫作品,基于八大山人的繪畫思想和精神世界分析其繪畫作品。
關鍵詞:八大山人;“怪誕”;“孤冷”
中國繪畫史源遠流長,歷代畫壇巨匠對后人影響深遠。有人曾說,如果說中國14世紀最偉大的藝術家是倪瓚,16世紀最偉大的藝術家是徐渭,那么17世紀最偉大的藝術家就是八大山人。八大山人最杰出的貢獻就在于把文人寫意花鳥畫推向了發展的頂點[1]。
八大山人名朱耷,別號雪個、個山、人屋、八大山人等,是明朝皇室朱元璋第十七子寧獻王朱權的九世孫。明朝滅亡后出家為僧,潛心書畫,藝術成就極高,八大山人是著名的“清初四僧”之一,擅長水墨寫意花鳥畫,作品表現出的氛圍寧靜、怪誕而孤冷。八大山人作品具有濃烈的個人風格,其特別的畫風開啟了清代“揚州八怪”的先河,近代畫壇吳昌碩、齊白石、張大千、李苦禪等大家也都不同程度受其影響。八大山人的畫是中國文人畫史上的代表和高峰。
陳衡恪先生認為,“文人畫有四個要素:人品、學問、才情和思想,具此四者,乃能完善”[2]。八大山人借山水和花鳥抒發故國情思,表現人生苦難的傷痛和悲涼,他的畫作中嶄露出其獨特的智慧和才學。
八大山人經歷了明皇室貴族殘酷的滅亡,遁跡空山,皈依佛門,他自幼的良好家學和坎坷人生經歷,使他在佛學上造詣頗深,成為曹洞宗的傳人。晚年開始對道家、理學乃至道教思想產生興趣,但佛家思想仍是其思想的核心,他的藝術中帶有濃厚的佛學色彩[3]。八大山人的寫意花鳥畫風格獨具特色,其深厚的美學價值離不開獨特的思想內涵。
八大山人在評價石濤繪畫作品時說:“禪有南北宗,畫者東西影。”“畫者東西影”也是八大山人在繪畫創作中一個貫穿性的論說,他認為繪畫中的物象“東西”是“影”,是虛幻而不真實的外在形態,是“幻相”而非“實相”。八大山人提出世界幻而不實的特點,是讓人放棄世界中關于具體“法”的執著,最終達到他所追求的“意義”世界。關于八大山人深奧的佛學思想與作品的關系,相關學者的研究理論和內容繁多。關于佛學的“空念”“不語”“無住”等概念,及生命的價值與超越等哲學問題,在八大山人的繪畫中皆有所體現,是品味和解讀八大山人繪畫思想的重要依據之一。
八大山人繪畫的“怪誕”形式是在其晚年時期呈現出來的。在諸多花鳥作品中,鳥兒不飛,魚兒在“飛”,鴨子猶如石頭,而石頭又好似魚兒和大鳥,它們或白眼向天,或睡意朦朧。國內外有不少研究學者認為,這種“怪誕”與八大山人曾患癲疾有關,而朱良志先生認為,“八大山人作品中的怪誕不是畫他記憶中的幻覺,畫中奇怪的形式也不是病態錯亂的心理凝結,它有更深的哲學因緣”[4]。這一觀點更加符合八大山人的佛學思想和理論。八大山人繪畫中的“怪誕”便是打破世界中的定律與常規,魚、鳥、石相互轉化,此時為鳥,彼時為魚,一切渺然不可得又稍縱即逝。清代書法家王澍在八大山人的《魚石圖》中作題跋:“八大山人挾忠義激發之氣,形于翰墨,故其作畫不求形似,但取其意于蒼茫寂歷之間,意盡即止,此所謂神解者也。”“蒼茫寂歷”超越觀者周圍的感官世界,是八大山人的心靈世界。
對觀者來說,“怪誕”形式的輸入及八大山人精神與思想的滲透,令觀者不覺推演出變形的幻相,嘗試運動的可能性,而元素的移動拓展出繪畫空間的時間概念,具有廣度和深度的二維空間融合動態的時間軸,觀者的感知在“怪誕”形式和八大山人思想的指向下獲得更多角度的體驗。繪畫作品中的“飛魚”“游石”“山鳥”等元素與多維空間的變換關系,與觀者在現實中對物象的感知習慣和經驗也密不可分,因此觀者對于八大山人繪畫的體驗和感覺在整體的方向中會略有差別。
圖1為《竹荷魚詩畫》(之二魚),其中,“飛魚”在留白的空間中自由閑適,游曳如飛,“飛魚”白眼向天極其具標識性,“怪誕”神態似凄凄作罷,又似無聲的指向,令觀者陷入對幻相之影與自然規律、天道法則的思索。
圖2 ?為《山水花鳥冊》(之八山水),其中“怪誕”的山石,是山似鳥,是八大山人作品中幻相呈現的另一個典型。層疊山林的遠處,起伏的山峰猶如鳥頭微探注視前方,即刻將展翅聳起龐大的身軀。
圖3為《安晚冊》(巨石小花圖),其中“怪誕”而龐大的山石在形態上仿佛是一只肥碩的巨鳥棲息于地面,繪畫筆觸猶如羽毛質感的構成,巨鳥微微低頭,神態憨笑,與地面矮草在嚶嚶對話。巨石或巨鳥的幻相與卑微矮小的花草形成不均衡的協調氣氛,在形態與差異中皆為幻相。
觀八大山人“怪誕”的山石借以物象聯想或圖像相似的形式,感知特別的影像,思考八大山人“幻而不實”的論說。
八大山人作品中“孤冷”的氣氛靜謐而幽遠。孤冷而特立,是中國文人畫藝術所追求的境界,具有深邃的智慧。八大山人在孤獨中思考,于空靜中感悟,作品呈現出八大山人對萬物生命的存在意義和存在價值的探尋。
《孤鳥圖軸》中鳥兒纖細的獨腳立于虬枝,孤獨的世界中空空無所依,鳥兒的短暫棲息預示了人的生命的孤獨、短暫和輪回。《秋花危石圖》《竹石圖》《安晚冊》中,不穩定的巨石與危石旁的小花和小草形成強烈的對比,不對稱與不協調的畫意中透漏出外在的危與內在的寧定,八大山人以淡如微風、平如秋水的態度體味人生的哲學。八大山人孤獨的精神是對禪學關于人存在價值的思考,“孤獨不是外在形式,而是其內在不依待的精神”[5]。
八大山人的繪畫作品中氣氛清遠幽冷。如,在《荷花翠鳥圖》中(圖4),有孤鳥止于荷葉,專注荷葉的形態,而碩大的荷葉仿佛有魚兒藏身的筆觸形態,鳥兒佇立靜觀,荷葉如魚躍的幻影,讓觀者感受轉瞬即逝的冷寂,推演此空間于時間維度上的思想內涵。
探究八大山人的佛學經歷和哲學思想,對于多角度感受其獨特的繪畫語言和思想內涵起到了重要的作用。“怪誕”和“孤冷”是八大山人繪畫藝術作品獨特的表現形式和特征,作品表象的呈現和思想意蘊的輸入,對于觀者來說,原始靜態繪畫空間中的感知,在運動推演形成的多維空間的探尋和接近原作者的創作意愿,對于理解作品及作品背后畫家的思想和精神世界具有重要意義,需要不斷去嘗試和探索。
當下,科學技術與媒介發展日新月異,傳統藝術作品的呈現形式不斷創新。新媒體實驗性的技術手段在遵循原作者創作的基礎上,能夠輔助觀者完成對古代傳統藝術作品多角度的深入理解,是作為研究和傳播傳統文化作品藝術的一種探索性媒介。觀八大山人繪畫中的“怪誕”與“孤冷”,有助于從理論上開啟此研究領域的可能性。
參考文獻:
[1]楊琪.你能讀懂的中國美術史[M].上海:中華書局,2011:237.
[2]姚亞平.不語禪:八大山人作品鑒賞筆記[M].南昌:江西美術出版社,2015:348.
[3][4][5]朱良志.八大山人研究[M].合肥:安徽教育出版社,2010:5,8,67.
作者單位:
上海出版印刷高等專科學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