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旭波作品《大院兒》(原載于《牡丹》2019年第3期),榮獲首屆(2019-2020年)河南文學期刊獎·中篇小說獎。2020年12月6日,受洛寧縣文聯、洛寧縣作協之邀,牡丹文學雜志社與洛陽市文藝評論家協會組織編輯、評論家十余人赴洛寧,專門為此召開了作品研討會。現將發言部分摘錄如下:
李少詠(洛陽市文藝評論家協會主席):
《大院兒》的精神辨識度比較高,他將河洛大地一個特殊時期充滿詩意與夢想的日常生活與自己唯美婉約的文學風格有機地融合在一起,形成了自己獨特的敘事風格。文中原汁原味兒的底層民間生活,活色生香的少年精神寄托與夢想愿景,豐富多彩的風物民俗,一起營造出了一片獨特的精神原鄉。這里的少年有著自己的夢想與憧憬,大人有著自己的卑微與滿足還有烏托邦一般的幻想。它們都可感可觸,有形有色,使人生百態與土俗風物都找到了自己賴以寄存的棲息之所。
楊曉紅(洛陽市文藝評論家協會副主席兼秘書長):
旭波是洛陽文學院的簽約作家,雖然平時工作很忙,但他還是不懈努力、堅持創作。這是市評協成立以來,我們首次針對獲獎作品開的研討會。毫無疑問,《大院兒》是一篇佳作,但是佳作也有缺憾,我們召開這次座談會,就是要找到缺憾,針對缺憾進行探討,讓缺憾成為一種鞭策,使作者在激勵中不斷成長,在鞭策中繼續前行,促使他的文學之路走得更遠更長。
姚智清(洛陽市文藝評論家協會副主席):
《大院兒》以樸實的語言為我們描繪出20世紀供銷社大院的生活畫卷,大院里的孩子如引弟、杏花、梨花、改改、峰、戰士以及父輩的老陳、老李、陳主任等,共同構成了這幅畫卷中最為動人的圖像,從而表現出作者對于生命的思考。該小說以內聚焦式第一人物的敘事視角和隱喻式的敘事方式及碎片式的敘事結構,建構起獨特的敘事空間,通過對人物形象的生動刻畫,表現出作者由童年經歷所帶來的生命體驗和深刻思考,這些都是該小說強大藝術魅力的所在。
在小說《大院兒》中,作者用了五個最重要的動物隱喻,即“西蟲兒”(麻雀)、“紅肚子蟲兒”“小白兔”“狼(黑)狗”“牛”。這五個隱喻可以分為兩組:“紅肚子蟲兒”“小白兔”“牛”代表沒有生存能力甚至隨時被剝奪生存權利的兒童無力階層,“西蟲兒”和“狗”代表有生存能力且有權衡、取舍甚至殺伐決斷的成人權力階層。這種貫穿全篇的動物性隱喻敘事拓展了小說的思想空間,使其具有濃厚的生命意味,表現出生命的困境與掙扎。
在創作談中,作者在談論大人常常騙孩子是揀來的這件事時說:“可能是他們也普遍認為自己并非孩子們理想中的親爹親娘吧。這種認識,使我有了寫這篇小說的沖動。”或許正是基于這種創作思考,作者架構了小說的隱喻空間。
《大院兒》以上個世紀一個鄉供銷社大院兒構架了故事發生的主要時空。“供銷社是中國在20世紀50年代起設立在城鎮、農村的大型商業團體,它與糧管所、食品站統稱為國家商貿經營、糧油供應、肉類供應的三大團體,在全國鄉村級都有它的獨立地盤。”在物資匱乏的年代里,鄉村供銷社一頭連著城里,一頭連著鄉下,手里握著支配食品的權力,無疑是眾人羨慕的地方。
《大院兒》的故事就發生在鄉供銷社的大院兒里。這是一個相對封閉的空間,大門一關便自成一個小世界。值得一提的是,大院兒是由一處處房間組成,那就是家:老陳家、老李家、陳主任家、老秦家、“我”家。那么,“家”在這個敘事空間中究竟具有什么特殊的意義?
小說《大院兒》正是這樣一個以“家”來言說的敘事體文本,它用回憶的筆觸,以鄉供銷社大院兒為活動空間,將各家的故事串聯起來,由此構建了一個獨特的母體家園。
《大院兒》的采取的視角是第一人稱內聚焦式敘事,這種視角中的“我”既是故事的講述者,也是故事的參與者,因而可以由內而外、由外而內地描寫故事、細膩地表達情感和思想,具有較強的真實度、主觀性和可信度。
程旭波的小說《大院兒》以內聚焦式的敘事視角和隱喻式的敘事方式以及碎片式的敘事結構,建構起獨特的敘事空間。通過對人物形象的生動刻畫,表現出作者由童年經歷所帶來的生命體驗和對生命本身的深刻思考。正如作者在創作談中所說:“人生不易,而我們都依然堅強地活著”,這也正是小說《大院兒》所傳達的主要精神。
賀玉萍(洛陽理工學院教授):
《大院兒》以第一人稱講述了一個孩子在鄉供銷社大院的童年生活。作者選取大院中幾個代表性人物,圍繞他們身上發生的典型事件,從兒童視角勾勒出一個特殊時代特定群體的生活圖景,揭示出個人與家庭、個人與社會間的關系。作者以一只小白兔作為線索,串聯起各個人物之間故事,形成一個特定的命運共同體,通過人物復雜多變的命運軌跡及個人成長感悟,表達出強烈的生命意識和自由意識,讓人深刻思考個體命運與整個社會環境之間的關系,及其中所折射出的時代特征。小說于童趣之中又帶有成人化視角,表現出成長蛻變中兩個“我”的對話。在人物對白中融入河南方言,使得作品更真實貼近生活。故事首尾呼應、環環相扣,構成一個閉合環形結構,使故事更加完整,邏輯愈發嚴密,讓人生出時間不可阻擋、歷史滾滾向前的唏噓感。
《大院兒》開頭描寫了一個麻雀“紅肚蟲兒”,賦予其非凡意義,讓它在小說中多次出現,暗喻著頑強的、自由的生命意識。具體說來,作者的生命意識主要體現在三個層次:
第一層是原初的生命體驗。小說中“我”的生命意識是被一只小麻雀激醒的,從而產生了生命意識初始層次的體驗。小說中的麻雀含有對時代人群的暗喻,他們渺小普通,甚至命不由己。小說塑造的“紅肚子蟲兒”這個特例,在經歷危難之后竟意外而頑強地活了下來。但是,失去自由的麻雀,其命運注定悲慘。麻雀之死,竟是無意中被扣在洋瓷大碗中悶死,死在我的鐵桿朋友手中。這種意料之外的結局也大有深意,暗示命運的多變無常,也揭示出一個獨立個體,無論生命力如何頑強,失去群體的保護,也注定活不久長。
第二層是對生命的尊重和關愛。生命意識的內涵還包括對生命的關愛,對生命尊嚴的維護。小說還寫到了引弟的覺醒。引弟在自己的婚姻中,順從了父親的意志,與相愛的鄉政府的秘書小羅分手,招了“蠻子”作上門女婿,生育難產在鬼門關上走了一圈,僥幸活了下來。她得知自己的父親在生死關頭竟然選擇了“保小不保大”,很長一段時間處于恍惚之中,最后絕然地離家而去,“她帶著哭腔說,你們就當我生娃子死了”。在這親情的決裂背后,實際是她對漠視生命的憤怒吶喊,她最終決絕離去,是自我生命意識的覺醒,是尊重生命的自我對漠視生命之現實的一次反抗。
第三層是超越個體的自由意識。自由意識是生命意識中的最高層級。小說揭示了一個道理,要想掌控自己的命運,必須超越個體,達到自由維度。小說中描寫的桃花、梨花、杏花、引弟、改改、愛華等女性形象,是特定時代中的人物縮影。這些女性形象多溫柔順從,但是命運多舛,他們的未來往往不能掌握在自己手中。梨花被迫中止學業被送回鄉下務農;引弟婚戀選擇不自由,難產時更被父親“放棄”;引弟母親在家中沒有話語權;愛華為了照顧弟弟三十多歲才結婚被人嘲笑等等……都反映出當時女性地位的低下,她們毫無選擇命運的權利。然而作為兒子的小羅、小李、峰等,也未必比這些女性幸運,他們仍要屈從于“父權”之下,成為父輩意志的犧牲品。
這種命運的復雜多變正說明處在時代大潮中的個體,其命運有時不以個人意志為轉移,甚至很多時候人們無法預料和左右自己的人生。另一方面,處在歷史夾縫中的這群人,他們的思想和視角都局限在鄉供銷社大院這方小天地中,思維被拘束在一個狹窄的觀念的空間中無法擺脫,他們一生都沒有獲得真正的自由。
小說不僅揭示了個人命運與時代之間關系,同時也凸顯出大院中人所具有的群體局限性。他們以現實生活的感受和經驗來理解生活、應對人生,由于目光短淺,只能看到眼前,所以無法成為時代浪潮中的弄潮兒。他們缺乏理性的思辨和對生命意義的思考,在社會大潮中隨波逐流,注定在急劇變革的時代,以慣性思維處理問題、選擇人生,結果只能被時代拋棄,從而導致悲劇結局。
在描寫兒童視角中的世界時,作者主要突出三點:
一是孩子的天真童趣。二是關于童年的味覺記憶。三是兒童視角的溫情敘事。
小說在故事敘事方式上巧費心思,不僅使得首尾呼應,讓整個故事顯得更為圓滿完整,讓每個出場人物都能找到“歸宿”,而且運用一些巧妙的敘事手法,使得小說敘述在不同視角、不同時空進行切換,從而讓整個故事更加立體。
一是獨特的敘事視角——雙重視角的轉換,二是特有的空間形式——供銷社大院獨特的環境,三是完整的故事結構——閉合式的環線結構。
中國傳統小說往往帶著歷史的、哲學的思辨看待人生。現代的小說喜歡以現實的、情感的思維書寫人生。《大院兒》以當代小說慣用的感性思維方式去認識生活,展示命運的不可捉摸,其故事里的人物結局往往出現啼笑皆非的效果,事情總是與當時情感選擇相反,所有的人幾乎重復著同樣的錯誤。表面上看,作者試圖揭示一個淺顯的道理:時代變了,傳統觀念不適應了。深層表達出來的卻是:群體意識的惰性才是人生多舛的根源。趨利避害雖說是人們的一種本能,但過分追求物質勢必導致人生道路選擇的短視。如果人人心底保留著一份童真,那他的生命將會獲得一份真正的自由,感受到一個真正的自我,品味到真正的生命意義。
徐根鵬(洛陽文學院首屆簽約作家、洛陽市文藝評論家協會副秘書長):
《大院兒》這篇小說,最明顯的是作品語言的成功,作者用富有豫西地區特色的語言,平緩流暢地講述了一個個發生在供銷社大院內眾多人物的故事。對一部文學作品來說,語言的標志性非常重要,它是讀者對作品的第一印象,很大程度上決定著作品的成敗。語言的獨特性和多樣性,造成了文學作品的多姿多彩,促成了文學事業的繁榮。
婧婷(《大院兒》責任編輯):
小說以兒童視角講述故事,這與作者簡單平實、幽默可愛的語言風格是契合的。記憶有時可能并不準確,但作者在一點一點朝著自己想象的方向補齊,力圖用一種最美好的方式,把人生這段最美好的時光悄悄珍藏。作品質樸中飽含匠心,溫暖中透著情懷,每一次閱讀都會有不同的收獲。
王小朋(牡丹文學雜志社主編、市作協副主席):
《大院兒》這個小說好在以特定地點串聯起一組人物群像,表現改革開放初期的社會風貌,有意義,獲獎也是實至名歸。可惜的是,這樣的群像都不是主線人物,所以失之于簡單了。如果有一個核心故事將其統領起來,各色人等都在這個核心故事中出現,對主線人物表現出不同的態度,則會使這個小說層次更豐富,人物更立體。當然,那樣的話篇幅也會相應增大,我認為,如果耐心打磨,應該可以成就一部不錯的長篇小說。
曲煥平(洛陽市作協副主席、洛寧縣文聯副主席):
中篇小說《大院兒》獲獎是洛陽市、洛寧縣文學界的一件大事、喜事,為洛陽及洛寧爭奇斗艷的文學百花園增添了一抹亮色,也為廣大作家今后的創作提供了動力。各位作家一定要站在新時代的高度,堅定文化自信,扎根生活,筆耕不輟,不斷推出更多精品力作,唱響文學主旋律,弘揚社會正能量,創作生產出更多有主題、有內涵、有時代價值的文學作品,為推進洛寧文學事業繁榮發展再立新功。
程旭波(《大院兒》作者):
感謝各位專家、教授、學者對《大院兒》全面、深入、高屋建瓴的分析點評,我將在今后的創作中吸收學習,不斷提高,努力創作出更多更好的文學作品。
洛寧縣委宣傳部副部長張光杰出席研討會并講話,他對本次研討會的成功召開和精彩評論給予充分肯定,勉勵各位作家在創作中再出精品佳作,向文學的最高峰努力攀登,繼續為洛陽文學繁榮發展做出新的貢獻。
責任編輯?? 王小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