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色之間

●嚴 陽

男人選擇妻子，通常首先考慮的是什么？恐怕十之八九是容貌，即長得好看還是難看。奇怪嗎？一點也不，因為在對他人一無所知的情況下，容貌是我們對他人的第一印象和認識。當然，真正與一個女人成家過日子，毫無疑問的是，道德品質更重要，頭腦是不是足夠智慧更重要。為什么？因為再美麗的花兒，你天天對著它也有可能某一天會沒感覺，俗稱“審美疲勞”；換個角度說，一個女人即便是生得花容月貌，但性格、做人太多這毛病那問題，腦袋轉不開來，天長日久，一定會讓你煩不勝煩的。

南朝的劉義慶在《世說新語·賢媛》中，講了這樣一個故事：有個人娶的妻子是個丑女，婚禮完畢之后，他甚至都不想進洞房了。他是在一位朋友的勸說之下，走進房間里的。但他妻子實在是太丑了，以致他一看到妻子的容貌，拔腿就要往外溜。他妻子估計他這次出去再也不會重新進房，便捉住他衣服的前襟不讓他走。無奈之下他對她說：“婦有‘四德’，你符合幾條？”他妻子回答說：“我缺乏的只有容貌，但是男子應有百種高尚的品行，您具備其中幾種呢？”他說：“我百行俱備。”妻子說：“百行以德為首位，您喜歡美色，不欣賞美德，怎能稱為百行皆備呢？”聽了這話，男人面露愧色，從此跟妻子相敬如賓。

這故事中的男主角叫許允，是三國時期曹魏官員、名士。他的妻子姓阮，史稱阮氏。他們是怎么走到一起的，我們不是很清楚——或許是兩家父母的主張：許允的父親許據，官至典農校尉、郡守，阮氏的父親是衛尉阮共，可謂門當戶對，兩家人可能出于政治上的考慮而聯姻。但是，讓許允很不開心的是，阮氏的長相太困難了。但他所不了解的是，阮氏長相雖丑，可卻是個很有內涵的女人，單單是她在洞房里對他說的那番話，就很有水平，很見智慧，也因此，最終讓他回心轉意了。

事實上，許允娶了阮氏賺大了——他在其后的人生道路上，不止一次得到她的指點和幫助，讓他避免了很多麻煩。比如說，許允擔任吏部官員的時候，選拔的官員有不少是他的同鄉，魏明帝曹睿因此派人把他抓進獄中。阮氏追門告誡他說：“賢明的君主只能靠講道理說服他，不能靠感情來乞求。”因此，當到了大殿后，魏明帝質問他時，他回答說：“孔子說過要舉薦你所了解的人。我的同鄉就是我所了解的人。陛下可以考察看他們是否稱職。如果不稱職，我自愿請罪。”曹睿經過考察后確認他任用的都是適當人選，就把他釋放了。

后來，許允在司馬師當權之際因受朋友牽連，死在流放的路上。疑心病很重的司馬師為了以絕后患，派一個叫鐘會的官員（書圣鐘繇的兒子）到許允家察看他兩個孩子的才能是不是突出，如果是，那么就除掉他們。是睿智的阮氏告誡他們的兩個兒子：“你們雖然品行優良，但才能并不大，只管誠懇地和鐘會說話，就沒什么可擔心的了。也不必太過悲傷，鐘會不哭了你們也不哭了。還可以稍稍問一點朝中的事情。”兒子們按照母親說的話去做了，最后果然幸免于難。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這是人的一種本能，而與人的道德水平無關。所以，談朋友總希望對方美麗動人一點也不奇怪；但是，娶妻子與談朋友是有區別的，區別在我們是不是與對方成為一家人，長期廝守甚至終身廝守。如果答案是肯定的，那么，“色”就沒那么重要了，因為“年老色衰”是自然規律，而一個人的道德品質與智力水平則是很難改變的事。所以，民間才有“瘦田丑妻家中寶”的說法——這“丑妻”，一定是容貌雖然有些困難，但其道德品質卻不輸任何人的人。而像阮氏這樣，不只賢惠而且睿智，自然應該是男人的最優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