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季生春

●王繼穎

城東高樓間的春生胡同，藏著同事的居所。清冷的深秋，我們一行人從同事的居所出來，每人雙手拎幾袋蔬果，鮮綠、嫩白、橙黃、火紅、深紫……內心溫暖蕩漾，感覺拎著五顏六色的春天。

回頭望，目送客人的同事和他愛人，兩張臉笑成兩輪晴暖的春陽。笑容朗照的院墻外，黃的綠的葉兒，紅彤彤的果兒，金閃閃粉艷艷的花兒，一片斑斕。

院墻內，藏著層次和內容更豐富的斑斕。院門內的葡萄架上，一串串淡紫的葡萄剔透誘人。院子不大，玉蘭樹、李子樹、銀杏樹都茁實挺拔。二層小樓坐北朝南，東西廂房是一層的平房。東廂房下兩大盆無花果，西廂房下一架凌霄、一架金銀花，枝葉藤蔓也都壯健。

“春天，紫色的玉蘭花，白色的李子花，開得家里家外都是香氣；再過一周，銀杏葉就黃透了，樹上一片金黃，地上一片黃金，到時候來我家涮菜吧！”剛才我們進院時，同事愛人仰臉笑看樹上的枝葉，又是回味，又是憧憬，又是邀約。

隨著同事夫妻二人登上扶梯，先到東廂房頂，再到二樓房頂，我們眼花繚亂，驚嘆叢出，艷羨疊生。屋頂辟成的田園，蓬勃著多少種植物啊！數不清的蔬菜花果，拼接出立體多姿的五彩斑斕。最惹眼的色彩，是蔥、白菜、韭菜、芫荽、胡蘿卜等清鮮茂盛的新綠。斑斕間移步，宛如置身生機浩蕩的春天。同事愛人說，春天和夏天，這里生長的東西更多。兩位主人手忙腳亂，自豪飛揚，熱情四溢，舉止神情和言談笑語，都生長著春天。下扶梯時，每個客人的雙手，都拎著幾袋子主人饋贈的斑斕春天。

二層小樓內，蓬勃著另幾種生機，隱藏著別樣的斑斕。三只貓一只狗，健壯活潑，在一樓客廳自由地嬉戲。其中那只黑灰豹紋的貓，本是又臟又瘦的流浪貓，發現屋頂上的田園，怯生生地不肯離開。主人溫情地接納了它，喂食喂水，收拾屎尿，為它洗澡梳毛，送它好聽的名字“黑梨花”。“黑梨花”的幸福生活從此盎然綻放，長大了，長肥了，長得漂亮可人。二樓客廳幾件茶幾桌案，是古樸中透著時尚的藝術品。這些多是別人拋棄的舊東西，同事撿回家來，細細打磨，用心修理，上漆著色，讓棄物生出藝術的雅致。藝術氛圍中，墻上一組醒目的照片，同事的女兒像一株靜靜生長的奇麗花樹，青春自信，從容脫俗，渾身散射著藝術的陽光。女兒幼時，像樹蔭下的小苗一樣羞怯柔弱，在父母悉心培育下，如愿成為知名大學熱門專業的翹楚。二樓書房四壁的格子架上，分門別類、整齊擺列的圖書，多達千余冊。

同事夫妻，都是我的教育同行。同事負責全市科學教研，他愛人在城里的小學教語文。兩人工作都忙碌，身體都單薄，把面積不大的家經營成小小的植物園、動物園、圖書館，其間辛苦，可想而知。單是種植一事，難得的休息時光，要從遠處挖土運回送到房頂，要拉糞施肥，要買種播種，要育秧栽苗，要澆水除草捉蟲……花果蔬菜，全不施藥劑，四季的長勢都如春天。那么多綠色產品，分享給客人，是尋常事。頻繁造訪的客人，是學生們。科學課本和語文課本里提及的植物，作業中布置觀察的貓狗等動物，書店買不到學校借不到的圖書，他們家幾乎都有。孩子們應邀到家里，觀察植物，親近動物，閱讀書刊，誦讀田園詩詞，體驗生長的神奇，分享蔬菜花果，也分享勤勞和熱愛的良種。

“老師，您送我的種子出芽啦！”

“老師，您送我的火龍果秧苗長大結果啦！”

“老師，你們家的貓咪和狗狗太可愛啦！爸媽看了我寫的作文，終于同意我養寵物啦！”

“老師，小學畢業兩年了，我的手機里還珍藏著你們家屋頂上蜜蜂、蜻蜓和螞蟻的照片。”

葉圣陶說：“教育是農業而不是工業。”做教育的同事和愛人，把村子里的小家，開辟成綠色成長的肥沃田園。

貓狗悠然地在客廳玩耍，窗臺上一行喜人的新綠。一隊孩子沖進院子，跑進屋子。愛人被孩子們包圍著，對著泡沫箱里培育的新綠秧苗，微笑著指點著，講解著示范著，與她略微沙啞的溫聲暖語呼應的，是清脆蔥蘢的愉悅童聲。這是同事錄制珍存的視頻，蕭瑟冬天的背景中，一片生機勃勃的春天。

勤勞的雙手，熱愛的匠心，讓四季春意茁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