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菲的選擇

韓冰

此蘇菲，非彼蘇菲！

這個蘇菲，不是二戰(zhàn)期間被關押在納粹奧斯維辛集中營里的、親自決定自己一雙兒女生死命運的那個萬箭穿心的屈辱的波蘭母親！

這個蘇菲，是一位出生在新疆的美麗姑娘！

這個蘇菲，喜歡石頭——晶瑩剔透、質地綿和的玉石。因此，這個姑娘選擇了瑪瑙，葡萄干瑪瑙，新疆淖毛湖的葡萄干瑪瑙玉石。

認識蘇菲，純屬偶然。

那天下著小雨，心里有些疲憊，在辦公室里坐著，一旁的同事高舉著她的左手過來笑著對我說：“快瞧瞧，好不好看！”

我瞥了一眼她細膩的左手腕問道：“什么呀？”

“我的新寶貝啊！”說完，她舉著的左手在我眼前一晃。我只覺得眼前一道柔和的光一閃而過，那種淡雅細膩一下就抓住了我的心。

“這是什么啊？”我盯著同事的手腕驚奇地問道。

“葡萄干瑪瑙！我新疆的表姐送的。”同事看也不看我一眼，只顧著美滋滋地看自己的手腕。

“葡萄干瑪瑙？什么是葡萄干瑪瑙？”我站起來，傾過身去。

那是一串十幾粒像葡萄干一樣的五顏六色的透明的石頭珠子穿成的手鏈。準確地說就像是一粒粒吃不夠的淺淺淡淡的葡萄干。綠的、粉的、紫的、黃的、青的，一律淡淡的或圓或扁的極其素雅的顏色，參差有致地蘊缊出流光溢彩的靈氣，使得同事的整個手看上去都變得生動起來。

“哦，聽表姐說她的一個朋友賣這個，叫蘇菲，百度都有的。”同事慢條斯理地說。

我打開電腦，很快就百度到名為“蘇菲的新疆葡萄干瑪瑙”的博客。博客里面有很多文章，幾乎都和葡萄干瑪瑙有關。當看到一篇的題目“人生若只如初見”時，我心里微微一動，看了下去：

昨天偶遇一位故人，驚喜歡快之余，一些往事紛沓而至，心里不禁涌起陣陣暖意，就想起納蘭性德那句唯美的詞：人生若只如初見。在這個紛雜的世界上，我們忙忙碌碌，忽略了許多美好和風景。我們總是夾帶著各種雜念狂奔向我們遙不可及的夢想。而人的一生，正是心懷美好，才能在遭遇痛苦和災難時勇敢面對。因此，更覺得“人生若只如初見”活得就是人生的一種境界、心情，和情懷。突然想起我的一些朋友來，有的人在選購收藏葡萄干瑪瑙石時，總是覺得別人選購的葡萄干瑪瑙有無數(shù)個優(yōu)點，而對自己精心挑選的石頭卻能找出萬般的不足，在這毫無意義的比較、褒貶、懊惱中，他們完全忘記了自己最初在看到石頭第一眼時的那一份美好和喜悅。葡萄干瑪瑙是具有天然本色的資源性原石，無論大小，每一粒石頭都是不一樣的，在世上是獨一無二的，都有自己的歷史和景致，是大自然的杰作，是賦予人類永恒的藝術品！人類隨時可以表達自己的情感，而玉石卻是用它特有的方式來展現(xiàn)自己，擁有世人不可逾越的情懷。然而，有的人卻忘記了：南有樵蘇，然數(shù)年恒不一見！有緣，才能讓心蘇醒。

看到這里，我心頭猛然一震。

葡萄干瑪瑙（因其形似“葡萄干”而名）在一億五千萬年前、出于巖漿的運動海底火山噴發(fā)形成瑪瑙雨下落并迅速冷卻形成顆粒，后因地殼變動、氣候異變，歷經(jīng)億萬年新疆特有的地理及氣候特點加之戈壁冰火交融、風沙洗禮的原故，石質自然外露，外形多變綺麗、色彩豐富絢麗、經(jīng)絡明顯紋理清晰，葡萄干瑪瑙每一粒都經(jīng)過沙子數(shù)億年磨礪、億年間吸收天地精華，堪稱為大地的“舍利子”，每一顆都具有一定的靈性，有招財辟邪、長壽永生保平安的作用和寓意。人手部的穴位有近百個，葡萄干瑪瑙本身含有多種微量元素，其中的鐵元素可以養(yǎng)血，長期佩帶把玩有利于身體健康。

此時，我已心生歡喜。

傳統(tǒng)的飾品已成為過去，崇尚自然、個性、率真，是當今社會最時尚的追求，原石文化必將引領當代飾品的新潮流。文章的最后，蘇菲還留下了地址和聯(lián)系方式。并且，在每一篇文章后面，蘇菲都附有葡萄干瑪瑙美圖，有穿好的成品，有籽石原料，有她自己的藏品，個個五彩斑斕的，都精美絕倫、不同凡響。

此時，我的心完全動了，且動了又動！

作為一個經(jīng)營者，不怕麻煩，不僅為人們普及科普常識，還把自己的家私公示于人。這，到底是怎樣的一個蘇菲呢？

我由衷地贊嘆說：“蘇菲的文章寫得真好！葡萄干瑪瑙真美！”

同事贊同地回道：“文章好瑪瑙好，蘇菲的人更好呢！”

“哦？是嗎？”我隨口問道。

同事在我對面坐了下來，清了清嗓子，鄭重地說道：“聽我表姐說，蘇菲和她曾經(jīng)是同事，因為一次烏市舉辦的“幫扶結對”活動，她們結識并成了好朋友。表姐說她們那兒從上小學起就接受“學習雷鋒好榜樣”的思想教育，助人為樂做好事，一直延續(xù)至今。她們每年都要搞幾次‘獻愛心活動，相當于咱們這里的捐獻活動吧。蘇菲大學一畢業(yè)就考上了當?shù)卣墓珓諉T，她有一個孿生哥哥，警校畢業(yè)后當了一名警察，在一次行動中被歹徒殺害了。”

蘇菲很愛她的哥哥，蘇菲有很長一段時間都無法正常上班，后來，蘇菲就辭職了。”

“她辭了職可怎么辦啊？”我急切地問道。

同事揉了一下微微泛紅的眼睛，緩緩地說道：“表姐說，蘇菲一開始是守著父母在家里，閉門不出。她的父母是第一代老軍墾人，兩位老人深明大義，和當?shù)匾恍┟褡逍值苡泻苌詈竦母星椤Ｋ麄冇米约憾嗄陙淼纳罱?jīng)歷去化解和疏導蘇菲內心的怨恨。慢慢地，蘇菲又活了過來。這期間，蘇菲哥哥的女朋友阿依古麗不斷地來看望蘇菲的父母和蘇菲。阿依古麗是哥哥的同事，一名美麗的維吾爾族女警察。阿依古麗帶蘇菲去她家里，阿依古麗的家人對蘇菲就像對自己的親人一樣愛護有加。蘇菲開始到新疆各地四處游走，她不光看到了新疆獨特而富饒的美麗景色，她還看到了一些偏遠地區(qū)的落后、貧窮。蘇菲再也呆不住了，她找到了我表姐，決定加入‘螢火蟲愛心團隊伍。蘇菲說：生活有兩種，或者燃燒，或者腐爛。我要燃燒，還要點燃別人心中的火焰！有什么比讓受困者得到幫助更能使人心安的呢！

蘇菲覺得自己先要有雄厚的經(jīng)濟基礎，然后才能去幫助需要幫助的人。蘇菲的父母也很支持蘇菲的決定。蘇菲選擇了瑪瑙玉。蘇菲說：人品即玉品，玉品即人品。一個人內心充滿了美好、正直和愛，像瑪瑙一樣明亮、透澈，這就足夠了。

就這樣，蘇菲的新疆葡萄干瑪瑙店開張了。采購貨物時，無論市場如何波動，蘇菲都會給對方合適的價格，從不貶低壓價，供貨商們大都樂意把最好的貨留給她。賣貨時，貨物的瑕疵、品質，蘇菲都給客戶說的明明白白，從不隱瞞、欺詐，并且價錢也很公道。很快，蘇菲在玉石商界聲名鵲起，信譽極好，買賣自然也非常紅火。蘇菲也因此交了很多志趣相投的朋友。蘇菲和朋友們組織了一個戶外團。他們不像別的戶外團那樣徒步野外、游走賞景，他們每過一段時間都要奔走四野，特別是鄉(xiāng)間僻壤，尋找那些需要幫助的人。“倉廩足而知禮儀”，從一點一滴做起，去幫助那些需要受助的人，去改變他們。我的父母并不知道從前的那個受盡法西斯凌辱的蘇菲，他們認為蘇菲這兩個字是多么的美好和可愛。芳菲菲兮滿堂（《楚辭·東皇太一》）、草樹知春不久歸，百般紅紫斗芳菲（韓愈《晚春》），自古以來就是多么美好的喻義啊。在我看來，這兩個字不僅僅包含了美好的愿望，還隱含了自尊、自立、自強和博愛的意愿……”

同事的話還沒說完，我就插嘴道：“哎，給你表姐打個電話，我想買蘇菲的新疆葡萄干瑪瑙。”

同事戲謔道：“又觸動你的愛心了哈！”

“不是，我……那個什么……”我臉紅了起來。

同事連忙說道：“別急嘛！聽表姐說她們這兩天可能要出去，等她們回來吧，你先到蘇菲的博客里看看，想要什么樣式、品質和價位的，并把你的愛好一起告訴她，她就會幫你挑選出讓你滿意的東西來，如果不喜歡的話還可以隨時無條件退換的。”

我不甘心地問道：“她們要去哪里啊？”

“聽表姐說好像是哈密一個偏遠戈壁，叫淖毛湖的地方。可能是要去那里收購一些籽料原石吧。”

“噢，那里的瑪瑙很好嗎？”我不解地問道。

“是啊！不過聽表姐說蘇菲一般進貨不直接去那里，主要是她們幫扶的人在那里吧！扶貧去了唄。”

“哦？怎么回事啊？”我好奇地問道。

“表姐說，前幾年蘇菲和表姐在街上散步的時候看見街角有一個乞討的人，穿戴打扮自不必說了，很糟糕的，但人看上去還很年輕。蘇菲不僅給他買來吃的，還帶他去了市救助中心。救助中心的工作人員一見到這個人就笑了，說這個人都被送來好幾回了，可是不幾天就又跑走了。蘇菲很奇怪，就詳細詢問了這個人的情況。原來這個人來自哈密一個偏僻村子里的維族人，他不會什么手藝，沒有能力，家里有老婆和兩個孩子，他照顧不了，都是政府給救濟著呢。蘇菲沉吟了一下，就給一個哈密的朋友打了個電話。然后蘇菲又找到這人說：你是哈密人，應該知道哈密不僅盛產香甜的哈密瓜，還是個出寶石的好地方，就是咱們新疆的葡萄干瑪瑙，在伊吾縣淖毛湖的戈壁灘上。你只要用心找，就能拾到瑪瑙，就能掙到錢了。那人蹲在地上無動于衷。蘇菲蹲下來繼續(xù)說：你還很年輕，你家里還有老婆孩子，他們都很想念你，你就不想回去看看嗎？那人聽到蘇菲的這幾句話后眼睛閃了一下。蘇菲又趕緊說：回去的錢你別擔心，你要是去挖石頭，就會有錢養(yǎng)活你的老婆孩子了，你們一家人就會生活在一起了，你也不用東奔西跑的討飯受罪了。最后，那人在蘇菲的勸說和救助站的幫助下回了家，當?shù)卣步o他辦理了低保。接著，那人把兩個孩子送進學校，自己帶著老婆去了淖毛湖。為了讓那人自食其力、感受勞動后的舒心和歡喜，他家無論挖出什么樣成色的石頭來，蘇菲都會讓哈密的朋友前去幫她照單全收，并且價格不菲。后來，到淖毛湖游玩尋寶的人逐漸多了起來，蘇菲想著那人的生意太單調，又給他買了一臺打孔機和各種各樣的彩繩回來，還教他如何辨別石頭的等級品質、如何打孔、如何編織彩繩、如何搭配瑪瑙穿成成品賣給游客，這樣既增加了他的收入，又讓他家的生活豐富起來。”同事停頓了一下繼續(xù)說道：“這次去，好像主要是她們那個愛心團的成員去買那個維族人的東西的吧！”

聽到這，我心里一動，對同事說：“麻煩你給你表姐聯(lián)系一下，我也想買那人的瑪瑙。”

同事放下一直在擺弄的葡萄干瑪瑙手鏈，拿出手機給她表姐打了過去，手機響了幾聲就被掛斷了。不一會兒同事的表姐就發(fā)來一條信息：有事嗎？我在外面。

同事回了過去：你們去那個地方了嗎？

表姐很快回了過來：是，在去淖毛湖的路上。

同事看了我一眼又發(fā)了過去：我朋友想買葡萄干瑪瑙，就是你們去買的那個，我朋友也想買一些，可以嗎？

等了幾分鐘后，同事表姐回道：我們還沒看到東西，不知道品質好壞，價格還會高些。等我們回去了吧，不如買店里的貨，品質有保障，價格還低廉。

同事讓我看了信息，說：“要不等她們回來再說吧。”

我想也沒想，說：“不用，就和她們一起買吧。”

很快，表姐的信息就回了過來：強調一點哈，在這里買了可是沒法退的撒！

我一把搶過同事的手機，快速回道：不退！

表姐回道：那好吧！要什么樣的？麻煩你把要求、條件發(fā)過來。

我：你看著買吧，什么樣的都行！

表姐：可能有手鏈、項鏈、掛墜。要不先要個小手鏈吧，價錢也不會高到哪里去的。

我：要項鏈吧，兩條。

表姐：知道了。

我：謝謝了！

表姐：不客氣！

放下手機，我長舒了一口氣，心里覺得分外輕松、敞亮。

幾天后，同事拿來一個快遞包裹給我。我打開一看，是三條五顏六色的瑪瑙項鏈。其中有一條的色澤特別清秀明亮。看著這幾條樸拙平實、造型奇特、大小不一、渾然天成的瑪瑙石錯落有致地穿綴起來，流珠掛玉的樣子，猶如一串串讓人饞涎欲滴的葡萄，我愛不釋手。

“咦？怎么是三串啊？不是說好了要兩串的啊！我問問表姐是怎么回事。”同事看到項鏈后吃驚地說。

我也很疑惑，但還是拉住同事說：“別，三串就三串吧，沒什么，我都挺喜歡的。你問問多少錢，我好給她匯過去。”

同事?lián)芡穗娫挘灰粫海粋€柔美悅耳的聲音了就傳了出來：“你好小妹，我正說要給你打電話呢。東西收到了嗎？告訴你朋友啊，項鏈我們是挑最好的、顏色比較鮮亮的兩串先給她拿的，我們拿的所有的價格都是一樣的。另一串顏色清麗的是蘇菲店里的，品質很好的，是蘇菲送給你朋友的。蘇菲說，這些都是經(jīng)過上億年戈壁高溫、干旱和風沙雪雨磨礪的天然籽料寶石，再美麗的色彩也是深沉悠遠的，而不是浮夸明艷的。就像我們人的本質一樣，無論外表怎樣的光鮮華麗，而內心總是質樸敦厚的……緣結于愛，愛來自本性。謝謝你的朋友！”

聽到這里，心里突然涌起一種沖動——我想見蘇菲！

我情不自禁地撫摸著這來自新疆淖毛湖的葡萄干瑪瑙，一顆顆心一樣晶瑩剔透的寶石，閃爍著溫潤的光澤，由指尖一點點滲入我的心底。須臾感念，而后釋然：見與不見，已不重要了。

欲借春光無限暖，庭院處處有芳菲？！

蘇菲，如果我始終不能見到你，那么早安，午安，晚安！

——選自中國西部散文學會微信公眾平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