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南瑤寨

張十三

群山環抱中的連南，有數不清的山頭。幾乎每一座山頭都有一個瑤寨，或大或小。這次去的是一個小小的瑤寨——油嶺老排瑤寨。這個瑤寨尚未大規模開發，比較原始，還保留有原生態的東西。

油嶺是一個山間小平地村莊，公路兩旁散落著新建的民居，地里種著玉米，更多的是成片成片的稻田。這時節水稻熟了，渾黃延綿，在群山無窮無盡的青綠中格外引人注目。油嶺是新村居委所在地，也是游客集散中心，建有耍歌堂民俗廣場和各種仿瑤居建筑。大多數游客到此下車，看歌舞，吃飯，拍照，也有小部分繼續前行，上山，前往老排瑤寨。

從油嶺村爬到老排瑤寨，走路要半個多小時。車技好的，也可以開車上山。但這里路窄彎多坡陡，旅游大巴被擋在了山腳。

老排瑤寨相對破敗，沒有旅游公司的升級包裝，也沒有民宿入駐改造，老人和房屋建筑一同老去。青磚黑瓦里頭幽暗無光，久居此處的老人，有的也許這輩子都不會再下山。他們與瑤寨相生相守。

坍塌的房子，野草滋生，南瓜也蔓延其中，到處攀藤開花結果，有的瓜熟至潰爛，遺落在地里，只有閑逛的雞會嫌棄地啄幾口。

一位裹著紅色頭巾的老爺子，蹲坐在南瓜地里，手里握著一根長長的棍子，靜靜地看著遠方白象似的群山，沉默還沉默得不夠，時間從他身上穿過，就像穿過空氣，無聲無息，卻帶走萬物。

一條狗，還有另一條狗，從屋角殺出，齜牙咧嘴，狂吠不已，阻止了我們往瑤寨深處挺進的腳步。我隨手抄起一根棍子，它們頓時變得客氣起來，哼哼兩聲就不情愿地回去了原來的地方。

一所鄉村小學，門口小小的，幾乎要低頭才能進入。二樓的教室里，窗戶冒出三個小腦袋，跟我們打招呼，嘻嘻哈哈地笑著。這是老排教學點僅剩的三個學生，有一個老師帶著。學校除了教學樓，還有一個操場，籃球場大小，中央立著一桿高高的國旗，旗子在山風中搖曳，圍墻外的樹葉、樹枝也在同一陣風中凌亂，穿旗的繩子，把旗桿拍得啪啪響。

臨走前，發現有一個觀景臺，站在臺上可見整個老排瑤寨的全貌。這座村莊，矗立在大山高處，在現代經濟的大潮中被抽空，現在又再次被發現，被打撈，它不可能遺世獨立，迎接它的命運是什么？忽然，高空傳來烏鴉嘶啞的鳴叫，一聲一聲，席卷蒼穹，似乎要喚醒大山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