環衛工人權益保障現狀與對策

柳青 魏雙雙 楊雪鋒

一、環衛工人的薪酬待遇及工作條件現狀分析

（一）工資水平低，福利待遇差

目前我國環衛作業大多為勞動密集型的人力作業，從業門檻低，無特殊的專業技術要求，工人工資普遍偏低。根據調查，北上廣深四大一線城市中，除上海外，其他城市環衛工人薪資月均3000元左右，其他部分二線城市在2000～3000元之間，而三線城市基本在一個月1000～2000元左右，部分地區甚至低于最低工資水平。由于環衛工作本身的特殊性，我國的環衛工人有近90%為編外或臨時工，一方面導致很多環衛工人不能簽訂勞動合同，無法得到權益保障。另一方面，因為年齡等原因被隔絕在城市社會保障體系之外，無法享受各種相關的福利待遇。

（二）勞動時間長，工作強度大

雖然很多用工企業會根據各地政府發布的環衛工人用工建議實行三班制的排班制度，表面看不超過8小時/天，但在實際操作中，由于人員短缺、工作量大，環衛工人加班加點的工作是普遍現象。2012年有一張在網上廣泛流傳、引起廣大網友對環衛工人關注的圖片：環衛工人劉永亮坐在路邊的樹下，把吊瓶掛在樹上打點滴。“劉永亮們”為了多掙錢，一般選擇堅持帶病工作。

（三）作業環境差，職業尊嚴低

環衛工人的工作環境主要在室外，不僅要面臨夏季高溫和冬季嚴寒的考驗，更令人擔心的是，工作中一些不明物體和未知細菌給生命安全和身體健康造成了很大的威脅。尤其是職業病的困擾對于環衛工人最為常見。據調查，超六成的環衛工都存在頸椎病、關節炎、靜脈曲張等癥狀。同時，環衛工人雖然在為我們創造干凈整潔的城市，卻沒有得到應有的尊重，社會上毆打、辱罵、不尊重環衛工人工作等現象屢見不鮮。國家社科基金項目“環衛工人生存狀況及其影響因素”的調研數據顯示，超70%的環衛工人表示“受歧視、不被尊重”。受調社會人群也普遍認為環衛工人的社會地位低。

（四）文化程度低，老齡化嚴重

調查發現，我國72%的環衛工人為小學文化，初中文化的為18%，沒上過學的為10%。同時，我國的環衛工人年齡偏大，基本在45歲以上。我國城鎮環衛從業人員約為400多萬，有大約40%年齡超過55歲。

二、環衛工人權益保障存在的問題及原因

（一）環衛工人的權益保障困難，資金投入不足

1.財政支持力度小，環衛經費不足。從本文第一部分可知，我國環衛工人工資水平基本維持在最低工資水平線上下。而在美國，環衛工人工資為4～5萬美金/年，韓國則為18萬元人民幣/年左右，英國環衛工人是普通勞動者中薪資水平最高的。在我國，對于環衛的財政資金投入比例僅為全市國民經濟支出的1%左右，而這個有限財政投入中用于工人工資、福利、社保方面的資金更少。主要原因是，為了提升環衛作業水平，大部分的資金投在了設備、場地的更新改造上。有些城市對于環衛工人的健康體檢只能依靠社會力量的贊助，名額有限，環衛工人職業病等健康問題得不到及時發現和救治。

2.環衛群體存在普遍的同工不同酬現象。我國環衛行業的編外用工占據絕對比例。對于大多環衛工人來說，他們所負責的都是一線的清掃、轉運、垃圾清理等最苦最累的工作。但是同樣的工作，在編人員和臨時工在工資福利待遇等方面存在明顯的差異。由于我國現有的戶籍壁壘，占環衛群體絕大多數的外來打工人員因戶口原因被排擠在體制之外。在研究中發現，北京市海淀區的編制內錄用環衛工是以北京戶口為前提的，209個樣本中僅有1人為非北京籍被納入編制內。戶籍壁壘一方面損害了環衛工的平等就業權，另一方面損害了環衛工人的社會福利待遇。最突出的問題表現在，環衛工大都為農村戶口，無法在所工作的城市落戶，不能享受與市民同等的福利待遇，其子女不能享受與城市孩子同等的教育機會，導致大部分環衛職工子女成為留守兒童。

3.環衛體制市場化改革后產生的弊端凸顯。環衛作業市場化是一種趨勢，環衛企業遵循“價低者得”的市場規則競爭投標項目，而政府主要承擔發包和監管責任，既能減輕政府職能負擔，又能發揮環衛公司術業有專攻的優勢。但目前的環衛體制市場化改革有缺陷，政府對于環衛企業后期運行的監督管理不到位，沒有形成對行業規范用工管理的系統化監督體系。政府檢查的重點更多放在環境衛生質量是否達標，而不是環衛部門和企業是否規范用工，工人保障是否到位。由于從前期的招標到后期的監督檢查都缺乏有效的體系和完善的制度，環衛工人的權益保障在企業管理中不透明，權益受損追責難。企業是以營利為目的的組織，為追求利潤對人工成本的過度控制，容易導致環衛公司以最低標準落實環衛工人工資，并強制工人加班加點甚至不給加班費。此外，由于市場化環衛工人多為臨時用工，企業沒有與其簽訂勞動合同，也沒有為工人辦理如意外傷害險、工傷保險等社會保險，環衛工人權益受損后無法依據維權。

（二）環衛工人權益保障性政策法規缺失

環衛市場化模式牽涉到了員工的編制問題，編制外的員工大多依靠《勞動法》進行用工規范。《勞動法》規定男性工人的退休年齡為55歲，女性工人為50歲，超過退休年齡的環衛工人就不能享受“五險一金”等福利待遇。而根據調查，大部分環衛工人的年齡在45～60歲之間，這就使得這些環衛工人只能做勞務工人，且多為臨時工，沒有醫療保險、養老保險等保障。環衛工作中安全危險系數很大的是道路作業，而國內關于這方面的保護法律尚是空白。同時，各地政策文件中對于環衛群體的高溫補貼細則規定很明確，但是對于低溫補貼的相關政策卻處于普遍空白的狀態。

（三）績效考核評價體系欠科學

績效考核的目的是為了獎勵進步和警戒消極工作，但我國環衛工人績效考核的科學性和嚴謹性較弱，對于環衛工作的檢查，上級檢查者往往關注的是工作最終達標的質量，變成以“罰”為核心的績效制度，最終問責到環衛工人身上進行罰款。但是環衛工作流動性大、人為干擾因素強，加上當前社會公眾守護環境的意識淡薄，很容易在環衛工人清理后再度產生垃圾，所以此時的問責和罰款會引起爭議。過分的環衛工作考核也在變相地侵害環衛工人合法權益。例如西安2016年實施的“煙頭革命”，按照“一個煙頭罰一元錢”標準對環衛工人進行罰款，以及“以克論凈”等高標準嚴要求的考核方式，不僅大大增加了環衛工的工作量，而且影響了環衛工人的經濟權益和安全權益，環衛作業“以罰代管”的考核方式還加劇了對環衛工人獎金的擠占。

（四）環衛工人自身缺乏維權意識

環衛工人的文化水平低，對自身享有的權利權益不清楚。當合法權益受到侵害時，環衛工人要么不知道維權，要么不知道如何去維權，從而選擇無所謂的態度或者自己默默承受，這就更加助長了用人單位的侵權行為。由于目前并沒有專一環衛處理部門對此進行受理，環衛工人的維權事件常常被耽擱，甚至最后不了了之。

此外，公眾的不文明行為導致環衛工作量的增加和對環衛工安全的威脅，尤其是車窗拋物行為增加了環衛工工作時的工作量和受傷率。

目前對于環衛工人權益保障作用巨大的是媒體輿論的影響。但是，多數媒體只關注事件本身，將環衛工人的權益受損事件報道出來引起社會關注之后并沒有繼續跟蹤報道，導致公眾對維權結果并不知情，工人權益保障落實結果不明。

三、完善環衛工人權益保障的政策建議

（一）保障政治權益，建立無障礙反饋渠道

讓環衛工人有更多的渠道和機會表達自己的意見，以維護環衛群體多方面的權益。針對環衛工人年齡群體偏大，強化線下的意見收集和公開透明的處理過程。政府環衛部門設立專門的受理中心，讓他們在感覺權益受損時能夠直接找到相應的部門反饋，避免部門之間的推諉影響反饋的積極性。環衛工人工會要把重心從關愛環衛工人向維權層面轉變，形成一套直接性、系統化、規范化的維權機制。

（二）加大專項資金投入，建立系統化權益保障機制

1.制定公平合理的薪酬體系。規范勞務派遣用工，制定符合同工同酬分配原則的勞動報酬分配方法。建立環衛工工資動態自然增長機制，明確工齡工資、工作績效考核獎金的標準。按照不同的工作環境和工作內容實施崗位津貼制度，分等級落實環衛工人補貼機制。

2.加大政府住房政策向環衛工的傾斜。為環衛工提供充足的廉價公租房、夫妻房、專項環衛工公寓等保障性住房，保障其基本的生存條件。

3.落實對環衛工人各項社會保障措施。放寬環衛群體的入戶政策，在控制年度總量的基礎上可采取簡單積分入戶或直接遷入的方式落戶，實行平等的勞動保障機制。定期組織免費體檢，建立城市環衛職工健康檢查檔案庫。定期將環衛工人身體健康檢查檔案電子化收入檔案庫，從保健和疾病方面提供長期、系統、綜合的健康服務。

4.設立環衛專項基金庫，綜合服務環衛各項基礎設施建設，改善環衛工人作業條件。尤其是利用資金提升機械化作業水平，引進多種環衛作業車輛代替人工工作，減少安全傷害。

（三）培育社會力量，多渠道籌集關愛專項基金

1.積極引導愛心企業共同關愛環衛工人，提供有針對性、立體化、綜合性的服務。首先，與企業合作，根據企業經營的具體事項和公司特點有針對性地為環衛工人送去藥品、御寒降暑物品等。其次，政企合作，以多元化的服務為環衛工人在工作中找到更多歸屬感和尊重，在潛移默化中愛護環衛工人的心理健康。

2.大力支持社會組織活動，并主動與非營利組織溝通對接，與公益基金會合作成立環衛工人專項基金，為環衛工人提供后期保障。關愛環衛工子女，解決環衛職工后顧之憂。環衛工人的工作勞累且無聊，缺乏放松的娛樂生活，而政府舉辦的關愛活動多為臨時性，缺乏長期的持續性，社會組織除了可以為環衛工人提供日常幫助外，還可以定期為環衛工人開展豐富多彩的娛樂活動、豐富其精神生活。

（四）加強內部教育和外部宣傳

1.加大對環衛工人的培訓與教育，提升他們的維權意識，落實工會維權的責任。定期組織環衛工人學習相關知識，讓他們了解自己的合法合理權益，能夠在權益受損時及時維權。讓工會成為維權的重要平臺。同時工會要主動了解環衛工人的情況，明白他們的意見和要求，及時向上級政府反映。開展多種形式的安全講座，提升環衛工的安全技能和意識。

2.加大宣傳力度，積極引導輿論關注。通過線上線下多種形式進行宣傳，讓公眾意識到環衛工人為城市美麗所做的貢獻，倡導公眾對環衛工人群體的尊重與關心。明確指出對環衛工人辱罵、毆打等形式的嚴重后果，以及不尊重環衛工人工作，破壞城市整潔的相關懲罰。主動和媒體合作形成專門的平臺，負責環衛工人權益保障和受損的追蹤報道，既能監督政府對環衛工人維權處理過程的公開透明，又能依靠公眾輿論壓力減少社會上對環衛工人的不尊重。

（五）優化考核機制，實現績效考核的公開透明

加強市場化機制下的監督管理，建立相應的監管體系。我國城市目前普遍采取政府將環衛工作外包給企業的模式。政府要建立一套從前期招標到后期運營完善的監管體系，在大部門制的體系下劃分出專門的監管機構負責城市的環衛考核監督工作，避免對環衛工人的亂檢查、亂罰款。環衛部門要將環衛企業的績效考核與工人的權益保障結合起來，將環衛工人的權益保障指標納入考核體系，對不合格的企業及時進行處罰和制裁。大力發展智慧環衛，建立智慧環衛一體化監管平臺，通過視頻、巡查、考勤等多方面的模塊考察，綜合對環衛成果考評，既保證了實時視頻監控的真實性和考核過程的透明性，又減少了變相侵犯環衛工人合法權益的事件發生。

（六）出臺專項法律法規，保障生命財產安全

首先，法律法規的細則內容必須考慮環衛群體的特殊性，形成有針對性的年齡門檻，讓其依法享有養老保險、醫療保險等基本的社會保障。尤其是針對超齡工人，要有額外的社會保障支持。其次，對環衛工人作業權、環衛工人發生車禍等工傷如何賠償等方面形成專門的規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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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榮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