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明明
清晨,我在廚房忙碌著。“媽媽,拜拜。”楊楊探過來半個身子,和我道別。“嗯,拜拜。路上慢點兒?!彼恍?,輕快地離開了。聽著傳來的關門聲,我心中驀地柔軟起來。不知從哪一年開始,我們就養成了這種習慣。他每次上學,都會和我道別。如果我沒聽到,他會專程再跑到我身邊和我重復一遍,直到等到我的那句“路上慢點兒”,他才會像得到通行令般安心地走出家門。
記不清那次他犯了什么錯,我在清晨狠狠批了他,直到他要走了,眼中還閃著淚花,但是,臨出門前他還是哽咽著和我道別:“媽媽,拜拜?!碑敃r,我的心一痛,涌起了無盡的悔意。事后,我鄭重地給他寫了一封道歉信……走過春、臨到夏、去了秋、來到冬,他的這幀剪影,從幼小變得高大,直至身高超過了我。時間啊,有時就是這么神奇而殘酷。
“媽媽,你要上班啦?”每當看到我穿戴整齊,航航總會如此問。我拿起柜子上的包,笑瞇瞇地說道:“是啊。”“媽媽,戴上手套,外面很冷?!碧詺獾乃袝r也會閃現出貼心的一面。我有些受寵若驚,立即乖乖戴好?!皨寢?,拜拜。下班早點回家?!彼┲S色小拖鞋,藍色小薄襖,站在門邊,眼底流過輕輕淺淺的依戀。我再三向他揮手道別,揮散出的是濃烈的不舍。
臨關門前,我總會忍不住看他一眼,再看一眼,他的上衣是去年買的,穿在身上有些顯小,襯得他雙腿越發頎長,有種惹人憐愛的味道?!昂胶剑莅荨!蔽医K是掩上了門,把他那雙閃亮的大眼睛,那副小小嫩嫩的身軀關在了里面。小家伙,有時候真的不舍得你再長,好希望你能在我每個出門的日子都用這樣清澈的眼神和我道別。
老公在家的身影似乎總是定格在電腦前,有時是忙一些工作未竟的事,有時是看球賽或玩游戲。記得楊楊小時,每每別人問他爸爸在哪,他的答案總是千篇一律:玩電腦。再往前追溯,我們在校園戀愛時,想要找他了,我腦中閃現的首個念頭似乎也是玩電腦。這么些年,他對電腦的熱度沒有絲毫改變,這讓我不由想到當年他對我說過的一句情話:“當我第一次牽起你的手,便沒想過松開,對我而言,這是一輩子的事。”可能,個性專一的人凡事都不易改變吧。所以,每當我在家做家務時,或在陪著楊楊寫作業或是航航玩鬧時,不經意地回眸,看到他坐在電腦前高高大大、安安靜靜的剪影,總會有種莫名的心安。
婆婆在我心中的剪影總是與陽光相隨。有時她和航航坐在床上玩玩具,陽光灑滿他們的全身;有時她獨自坐在陽臺,凝神看著窗外。婆婆是個特別愛孩子的人,甚至可以說,她的心都系在孩子身上。從前是我老公他們兄妹,現在是楊楊他們哥倆兒。對于孩子,她總有用不完的喜愛。也因為孩子,讓我倆的生活深深地交織在一起。我的節奏是暴風驟雨型,她的步伐是舒緩細雨類??吹轿也煌P孛β?,她初始會勸我不要把自己搞得太累,后來見我忙而不亂,便也不再說什么。而我也漸漸習慣了她在孩子睡著時,獨坐陽臺等孩子醒來的耐心身影。每每這時,我總忍不住嘆惋:如果婆婆會認字該多好!家中那么多書,那么多精彩的故事,可以幫她打發掉多少無聊的時光啊。
幀幀剪影匯聚于我的心房,不知別人心中最幸福的影像是何種模樣,但我所觸到的這些,足夠溫暖我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