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倫·斯諾與鄧小平的傳奇會面

□秋 石

1937年，美國新聞記者海倫·福斯特·斯諾歷經艱險，獨自訪問延安。在毛澤東和朱德幫助下，她得以見到許多中共要員和紅軍高級將領，但未能與已率部趕往前線的任弼時和鄧小平謀面。直到1979年1月鄧小平訪美，海倫·斯諾終于見到了鄧小平，并將珍藏了42年的毛澤東的親筆信交給了他。

1979年1月30日晚，美國華盛頓，新中國首任駐美大使柴澤民舉行盛大的招待會，慶祝中美兩國正式建立外交關系。同時，也是為了歡迎由中國國務院副總理鄧小平率領的中國政府代表團一行到來。出席招待會的美國貴賓有白宮、國務院的高級官員，以及贊成美國政府對華政策的參、眾兩院議長和議員。

就在招待會開始前，一位身穿綴有“歲寒三友”松、竹、梅圖案的大紅綢袍美國老太太找到了鄧小平。一見面，老太太就喜悅而又激動地對鄧小平說：“鄧小平先生，您真難找呀！”

老太太用微微顫抖的手從懷中掏出一張因年代久遠而有些發黃的紙條，莊重地遞到鄧小平手上。原來，這是42年前毛澤東親筆寫給鄧小平、任弼時的一封介紹信。這位年逾古稀的美國老太太，就是當年在延安與毛澤東、朱德相談甚歡的《續西行漫記》（《紅色中國內情》）一書的作者、著名國際友人埃德加·斯諾的妻子海倫·福斯特·斯諾。

這其中的故事，還得從1937年海倫訪問延安說起。

紅都延安的神秘來客

1937年，海倫女扮男裝翻越西京招待所的窗戶，闖過國民黨軍隊、警察、憲兵、特務嚴密把守的大門，在中共地下工作人員接應下逃出西安，踏上了去陜北根據地的旅途。

抵達延安的當天，毛澤東和朱德就放下繁忙的工作，來到海倫的住處探望她。

“歡迎你到延安來！”毛澤東親切地對海倫說，“我是毛澤東。”

“我早就從照片上認識您了！”海倫掏出筆記本，將夾在其中的一張毛澤東頭戴紅軍八角帽的照片遞給他，風趣地說：“這是我丈夫給您照的那張相片。我在西安跳窗戶逃出來時，身上只帶了兩樣東西，一樣是您的照片，另外一樣是口紅。您知道，您的這張照片就是我來見您的介紹信，而口紅對于美國年輕婦女來說多么重要，幾乎什么都可以貢獻出去，但口紅是不能丟的。”一席風趣幽默的話，逗得毛澤東和朱德開懷大笑。

海倫又說道：“照片一發表出來，就嚇壞了國民黨，轟動了全世界！”

海倫說得一點沒錯。斯諾結束延安之旅回到北平后，迎接他的是國民黨宣傳、特務機關散布的鋪天蓋地的彌天大謊，說斯諾已被“赤匪”處決。就連美聯社也在美國發了電訊，稱斯諾已落入“赤匪”之手，被當作間諜加以逮捕并被處決。

散布這個彌天大謊的國民黨當局還假模假樣地指示西安方面進行了聲勢浩大的調查，尋找斯諾夫婦的下落。因為另有消息稱，在斯諾被“赤匪”處決的同時，他的夫人海倫也在新疆遇害了。

不得已，斯諾趕寫了一系列他在紅軍根據地親見親聞的報道文章，分送給英美諸國報紙和電訊社發表。接著，斯諾又以《毛澤東訪問記》為題，把毛澤東口述的關于其個人經歷的談話交由《密勒氏評論報》在1936年11月14日發表。為強調真實性，《密勒氏評論報》在發表文章時還配發了斯諾親手拍攝的毛澤東頭戴綴有五角星的紅軍八角帽的大幅照片。文章和照片的發表，像一枚巨型炸彈，震動了整個世界。蔣介石十分震怒，下令對西安的憲兵、警察、特務機構進行改組，并制定了更為嚴厲的新聞封鎖措施。國民黨外交部還吊銷了斯諾在華的采訪證。

毛澤東對海倫說：“斯諾先生讓世人知道，我們并不是紅毛綠眼睛、殺人放火的‘赤匪’。我們感謝他！”

朱德對海倫的到來表示熱烈歡迎，他由衷地贊嘆道：“你是深夜跳窗戶跑到延安來的，真勇敢！”

“我是沿著我丈夫的腳印來看看中國革命的，不勇敢怎么行呢！”海倫自豪地回答。

在毛澤東和朱德的幫助下，海倫見到了斯諾前一年在延安訪問時未能謀面的許多中共要員和軍隊高級將領。但是，當她欲和鄧小平見一面時，被告知鄧小平已率部前往陜西省涇陽縣云陽鎮的八路軍總部。于是，海倫找到毛澤東請求幫助。毛澤東當即提筆寫了一封信給任弼時、鄧小平，介紹海倫前去采訪。介紹信全文如下：

弼時、小平同志：

斯洛（原文如此——編者注）夫人隨軍赴戰地擔任向外國通訊的工作，請你們給她以幫助，生活費等事情請為解決。

敬禮！

毛澤東

8月19日

海倫帶著毛澤東的親筆介紹信趕到云陽，卻又撲了一個空，鄧小平已率部開赴太行山抗日前線。就在她準備尋蹤趕去時，斯諾發來電報，要她盡快返回補充《紅星照耀中國》一書的材料和照片。因此，海倫不得不中斷對八路軍的采訪及其計劃的華北前線之旅，這也使她錯失了與鄧小平見面的機會。

推遲了42年的會面

42年后，中華人民共和國同美國正式建交，鄧小平率中國政府代表團訪問美國。已是72歲高齡的海倫聞訊，從康涅狄格州的家中趕往華盛頓。于是，便出現了本文開頭那激動人心的一幕。

鄧小平接過毛澤東的親筆信，凝神仔細看了一遍，熱情地同海倫握手，十分親切地說：“感謝你把這封信保存了幾十年，太難得了，太珍貴了。”

在場的美國好萊塢著名制片人蒂姆·康西丁舉起相機，拍下了這一具有歷史意義的會面。

1979年2月6日《紐約時報》以《海倫·斯諾與中國：恢復了昔日的友誼》為題，用較大篇幅圖文并茂地報道了含有此次海倫·斯諾與鄧小平傳奇會面的內容專訪。

有人問海倫，為什么和斯諾在中國那么多年，過著動蕩不安的生活，卻不惜一切、始終不渝地為中國人做好事？

海倫回答說：“如果你沒有生活在中國，沒有經歷過這個悲慘的歷史階段，你就不會感覺到這一小群自我犧牲的人們所進行的工作的重要意義。”

回顧海倫一生對中國、對中國革命和中國人民所做的一切，讓人們不禁想起其延安之行結束時說過的一段話：“中國和世界其他地區似乎并沒有一座萬里長城，因為相互間的民間交往是中美友誼的基礎。當今世界，各民族間的相互理解時常會遭到無情的破壞，而我絕不會做出任何事情去損害這種脆弱的特殊關系。”這段話至今仍然極具現實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