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農村小規模學校的建設與啟示

田振華

摘? ?要

美國農村小規模學校的發展在美國教育史上有重要的歷史地位，其發展經歷了萌芽階段、繁榮發展階段、合并探索階段、理性發展階段的曲折歷程，積累了諸多行之有效的實踐思路與理念，這將從整體上為我國建設小規模學校提供借鑒，推進我國農村小規模學校的良性建設，從而有效助推我國基礎教育均衡發展。

關鍵詞

美國農村小規模學校? 內涵發展? 師資隊伍? 機制建設

農村小規模學校建設是當前我國推進基礎教育發展的重要舉措，也是我國基礎教育現代化治理的重要組成部分，對我國教育現代化進程有重要的影響作用。2018年4月25日，國務院辦公廳印發了《關于全面加強鄉村小規模學校和鄉鎮寄宿制學校建設的指導意見》，從國家的高度提出了鄉村小規模學校相關的改革舉措，并期望通過這些舉措，能在一定范圍內消除義務教育城鄉二元結構的壁壘，加快推進縣域內城鄉義務教育學校建設一體化的改革與發展，這表明了我國從政策上加強推進農村小規模學校建設的重大決心。為了能進一步提升我國小規模學校建設的科學性，介紹美國關于農村小規模學校建設的具體經驗，從理論和實踐層面加強引導，具有重要的現實意義。

一、美國農村小規模學校的內涵與演進

農村小規模學校在美國的建設經歷了分化、合并、重建、復興的曲折探索，從歷史視角追溯美國農村小規模學校的發展及建設顯得尤其重要，而對概念內涵的界定和厘清成為重中之重，因為“概念是建構理論的基石……概念的定義有助于聯結理論與研究……軟弱無力、相互矛盾或不清晰的概念定義限制了知識的進步”[1]，概念內涵清則理論實踐明。

1.美國農村小規模學校的內涵之變

任何概念的內涵都是基于特定的文化背景、社會場域、經濟發展內在秩序的界定，基于此，有研究者認為，“小學300至400人是學校規模最科學、最合理的界定，而中學應為400至800人左右的規模”[2]。研究者科頓在系統分析了有關學校規模大小的相關文獻之后，明確地列出大型和小規模學校的基本范圍，即“所謂的小規模學校指200人至1000人，大型學校從300人至5000人”[3]。威斯利經過具體的調查，將小規模學校做了相關的歷史性分析之后提出：“現代小規模學校和歷史上的小規模學校相比，容納350名學生或者更少，且應該是獨立的非選擇性學校和特殊學校”[4]。以上研究者通過不同的途徑和方式從不同視角界定了小規模學校的基本規模，美國的新型管理委員會綜合這些研究結果發布了一個決議并同步描述了美國小規模學校的特征，即小學人數在100～350人，中學人數不超過500人……同時，在招生過程中強化家長責任，注重家校共育[5]。

2.美國農村小規模學校的發展階段

為了使美國農村小規模學校建設的歷史脈絡更加清晰，能更好囊括其發展的階段性特征，在梳理文獻的基礎上[6][7]，將美國農村小規模學校建設劃分為萌芽階段、繁榮階段、合并階段、理性發展階段。

（1）萌芽階段

15世紀至17世紀中葉，由于歷史發展及世界趨勢的變動，第一批歐洲航海家在經過艱難探索之后到達美洲大陸，并將大量的歐洲居民帶入了美洲大陸，不同的教派、文化、思想和流派的人在此交匯、沖突、兼并、融合，逐漸成為了當時當地從事知識傳播的主要力量。而在這個過程中，殖民者之間以傳播宗教教義為宗旨，設立了諸多的學校吸引兒童入學并建立傳教機制，從而吸收了大量的貧困兒童進行教義教育[8]，這可以看作是美國小規模學校建設的雛形。到了17世紀，美國部分地區的教育部門開始嘗試頒布法律，要求教育要面向所有孩子，并開始委派專門人員管理教育事業，其核心在于要求每50戶以上的鎮必須建立學校且指定教師教導兒童，費用由公共經費分擔，這從一定意義上講是公立學校的萌芽，也標志著美國農村小規模學校基本形態的形成。

（2）繁榮發展階段

19世紀末期，美國整體地域較為遼闊，農村人口居住分散，農村小規模學校達到了發展的頂點。據不完全統計，美國在1918年農村僅一間教室的學校約有20000所……吸納讀書人數大約有500萬左右，這個人數約占美國小學生總數的四分之一[9]。這種繁榮從一定程度上來說，給美國農村小學學生的發展帶來了諸多便捷，優化了學校教學方式，有助于教師因材施教，也有助于優質均衡教育模式的實現。但由于農村小規模學校的無節制擴展，學校數量持續增多，逐漸暴露出了許多不可回避的問題：“農村小規模學校經費短缺，學校基礎設施有待更新，和城市大學校相比，其學年更短，學校人員分工不明確，專業水平低下”[10]。面對這樣的突出問題，為了提高學校辦學效率，提升資源優化使用，美國拉開了持續百年之久的農村學校合并運動。

（3）合并探索階段

工業革命的持續推動，帶來了美國工業化的迅速發展，促進了經濟的騰飛，也引起人口開始由農村向城市遷移，美國城鎮化速度逐漸加劇。“美國1860年時75%的農村人口……到了20世紀20年代，其城鎮化水平已經達到了51.2%，即85%以上的人口在城鎮生活。”[11]這種城鎮化的發展樣態導致農村人口急劇減少，使得學校適齡人數下降，引起了一系列連鎖反應，如教師嚴重流失，教學資源廢棄，少數留在農村的學生難以組成建制的班級規模，學校不斷壓縮相關課程，縮短學年期限，這也是加快美國農村小規模學校合并的重要原因。經過長期持續的學校合并運動，美國農村小規模學校的數量持續銳減。據不完全統計，全美50人的中學1918年有7042所，1924年減少為5110所，到了1930年減少到僅占中學總數的26.7%[12]。這一階段的大力合并農村小規模學校也導致了學校教育的諸多問題。

（4）理性發展階段

在1966年之后，農村小規模學校合并熱潮開始趨于緩和，大部分農村小規模學校和學區完成了重組、合并，無論是教育研究者還是實踐者都開始用理性的眼光重新審視農村小規模學校的建設，并逐漸認識到小規模學校在特定農村地區存在、建設、發展和完善的現實意義。一方面，對農村小規模學校的建設不能一刀切，要在切實分析社會現狀基礎上進行合理的建設。特別是在1966年科爾曼的《教育機會均等報告》發布之后，美國對農村小規模學校的合并運動開始從旨在合并、消除小規模學校轉變為支持、幫助其發展，因地制宜并且有條件保留多數小規模學校“多元均等”、平行發展。另一方面，美國諸多的社會學家和教育研究者提出：“在當代激烈的國際競爭中，美國顯現出了自身發展的劣勢，從根子上講，是對教育特別是基礎教育的忽視導致國家整體出現了危機。為了應對危機，提升科學技術的競爭力……對教育特別是基礎教育的重視是關鍵因素”[13]。基于此，美國開始探索小規模學校多元化發展路徑，以此彌補農村教育失衡的問題，嘗試解決科爾曼報告以及諸多研究者所提到的階層固化、國家危機等重大社會問題。

二、美國農村小規模學校建設的實踐經驗

1.實施并建結合策略，秉持理性發展

美國在農村小規模學校建設初期的盲目合并，給美國基礎教育的發展帶來了諸多困境，教育公平問題凸顯，農村地區學生上學難、上學遠的問題引起了研究者和政策制定者的關注，越來越多的人開始將教育官僚化、集權化和毫無實踐經驗充滿種族因素的盲目合并看作這些問題的主要原因，相關領域的研究人員開始研究農村小規模學校具有的重要人文價值和社會價值，提出其存在的必要性。有研究者指出，“農村學校是社區文化活動中心，能促進社區穩定和諧與經濟發展，而農村學校的合并、撤銷，則導致了社區商業經濟蕭條、居民生活的寂靜”[14]。基于此，美國農村小規模學校建設開始從一味追求“大的就是好的”走向“并建共存”，即結合美國當地實際，需要合并的采取合并措施，而需要重新興建的則投入資金進行重建，這使得美國農村小規模學校走向科學合理的建設。

2.設立專項建設基金，統籌規劃管理

在美國，無論是研究者還是實踐者都主張學校建設經費要獨立保障，統籌管理，保證經費充足、合理、有效地使用。克林頓總統在2000年簽署的“農村教育成就項目”，其最主要的目的就是實施小規模學校振興計劃，注重農村與城市之間的教育公平問題[15]。這一舉措為小規模學校的建設提供了強有力的外部保障。基于小規模學校合并運動出現的問題，美國教育政策制定者認為，可以將農村小規模學校與本地區或其他地區同類型的更多學校進行資源共享，實現學校之間的“跨校聯動”，讓學校和附近學校共享教育設施和教育管理人員，這種“協同、互動、共贏”的發展模式也有利于學校以發展為目標，共同推動并最終實現整體規劃、同步發展。

3.健全教師保障機制，提升師資力量

農村小規模學校由于地處偏遠，各種資源不足，師資問題成為影響學生發展的重要因素。統計顯示，20世紀初，美國20%的農村中學學生數量不足50人，每校一般只有2～3名教師，近50%的農村中學校平均學生數在100名以下，只有3～5名教師[16]。這種情況最大的弊端就是教師需要承擔的課程門數過多分身乏術，有諸多的課程由于教師缺乏而難以開設，且優秀教師難以長久留在農村，影響了學生的發展。為了解決這一問題，有些地方“政府設立專項教師激勵基金，是一種對教師的直接撥款，用于提高農村教師工資、發放獎金，提供安家補助、住房貸款、免費住房，減免稅收，并對為農村教育做出突出貢獻的教師予以重獎等”[17]，從物質層面解決了教師的后顧之憂，讓教師可以安心教書。同時，“建立健全教師資格制度，并在2004年3月發布文件，要求延長農村教師資格條件的期限，允許農村學區教師在三年內達到任職要求”[18]，這從制度上保障了農村小規模學校教師的后續發展問題，激勵其留任學校的決心和信心。

4.發揮政府主導作用，解決交通問題

面對美國農村小規模學校實施的“并建共存”政策，部分地區也出現了學校合并造成的交通問題，即學生上學路途遙遠，安全性難以保障，交通費用增加。為解決因為乘坐交通工具時間過長影響學生成績的問題，建議州政府發揮主導作用，要求不同學區從不同的路線安排公共汽車，縮短學生乘坐交通工具的時間，從技術層面來減少學生乘坐交通工具的時間，進而減小因乘坐交通工具對學生成績的影響。據不完全統計，為響應民眾的呼聲，美國從1929年開始，由國家支出的校車交通費用持續增加，在1996年僅校車費用一項支出高達100億美元。這種由政府統籌解決學校交通問題的方案，有助于提升教育的效率，實現教育公平，能更好地促進農村小規模學校有序、合理、公平地發展。

三、對我國農村小規模學校建設的啟示

我國由于學齡人口減少、農村稅費改革、行政區劃改變、城鎮化等原因，持續開展了大規模的“撤點并校”行動，2001年《國務院關于基礎教育改革與發展的決定》發布以后，農村小規模學校的數量銳減，根據2015年全國教育事業發展統計公報，與2014年相比我國義務教育階段學校比上年減少1.11萬所。這種行動，導致一些偏遠地區學生上學難、易輟學等相關矛盾逐漸凸顯。教育部先后發出《關于切實解決農村邊遠山區交通不便地區中小學生上學遠問題有關事項的通知》《關于實事求是地做好農村中小學布局調整工作的通知》，要求對于農村小規模學校和農村教學點的合并與撤銷要充分調研，避免一刀切。因此，全面研究美國農村小規模學校建設的理論及實踐，對科學推進我國小規模學校建設具有重要的理論啟示和實踐參考。

1.學校聯盟：合理優化布局，實現物化資源共享

當前，我國農村人口由于城鎮化的作用，大批向外流動，大量的父母為了照顧學齡兒童將自己的孩子帶在身邊，外出求學，這就導致了農村學齡兒童數量銳減。而對于偏遠農村地區，必須經過充分的調研和科學合理的規劃，才能統籌安排小規模學校的理性設置，實現物化資源共享。美國“校中校”模式建立了農村小規模學校聯盟，通過協同單位距離內部的小規模學校，形成教育發展共同體，這無論是在教育資源的利用率，抑或是教育教學資源的優化配置上，都實現了“整體協同、共生共贏”的良好局面，為推動小規模學校內涵發展提供了有效的樣本和經典的模版[19]。這種就近片區學校的聯盟，有助于突破農村小規模學校長期以來存在的“管理體制碎片化、政策制定執行碎片化、信息資源碎片化”[20]等問題，也有助于整體推進我國農村地區基礎教育的現代化進程，從而統籌發展我國教育現代化的偉大目標和重要使命。

2.集團辦學：強化內涵建設，實現校際優勢互補

學校的發展已經開始追求內涵發展。基礎教育集團化辦學是實現教育均衡發展、強化學校內涵建設、實現校際優勢互補的重要舉措。內涵發展是事物發展的內在機理和內在張力的綜合，是“一個概念所反映的事物的本質屬性的總和，即概念的內容，是事物質的方面，它回答的是‘是什么和‘怎么樣的問題”[21]。集團化辦學正是從學校內涵發展出發，形成優勢互補的辦學局面，促進大量學校實現資源、人力、文化的內化濡化。在廣大農村地區，除了外在物化資源共享之外，更重要的是實現優質學校對薄弱學校理念的引領，在學校的內涵建設上真正實現內在理念和思路的同步發展，從而實現我國基礎教育均衡發展和優質發展的重要目標。

3.教師發展：強化外引內培，注重發展內生力量

當前，我國農村小規模學校“教師年齡老化嚴重，優秀教師大量流失，部分學科教師嚴重短缺，因此，農村小規模學校急需大量綜合素質高、適應能力強的年輕教師……需要‘呆得住、留得下的優秀教師”[22]來補充師資力量。為了進一步強化農村小規模學校師資力量，需要重點從外在力量方面和內在培養方面下功夫。外在力量方面，要抓住國家政策機遇，實現學校教師機制的更新。近年來，國家為提升義務教育質量，實現義務教育“優質均衡”發展，出臺了一系列教師教育以及教師培養的政策，這有助于提升我國農村地區教師團隊的基本力量。小規模學校及地方政府要切實注重對本地生源的培養和培訓，為農村教育注入新的活力。當地政府應因地制宜，實施針對小規模學校教師隊伍專有的補償制度和職稱評審制度、實施彈性編制、發放特殊補貼等政策，有效保障農村小規模學校教師的發展和生計，提升其職業幸福感、身份認同感和專業歸屬感。

4.經費保障：完善相關機制，注重管理規劃使用

參照美國農村小規模學校的發展歷程及發展經驗不難看出，我國在進行農村小規模學校布局調整的過程中，首要問題也是重中之重的問題是如何解決經費管理的問題。在多次相關的農村小規模學校的調研中發現：國家近年來為統籌城鄉教育一體化發展，大量投入建設薄弱學校的資金，且社會力量對農村小規模學校的資金注入和幫扶也是一大助力，但由于管理不善或者執行相關政策不力，常常出現經費難以就位、使用不合理等系列情況。基于此，在借鑒美國相關做法的同時，當地政府應聯合小規模學校建立專門的經費劃撥制度，完善相關經費落實機制，注重應用專項經費管理以及規劃使用的相關法律法規，以保障農村小規模學校建設充足的資金。對于必須要保留小規模學校或教學點的農村地區，為其建設運作提供專項資金支持，加強對農村小規模學校辦學軟硬件條件的改造和優化，特別是學校活動場地和學生住宿條件的維修改善，學生的伙食補貼以及校車使用、管理以及安全制度的建立健全，并根據各地區實際情況，積極尋求社會資本的注入，多方式、多渠道拓展小規模學校建設的經費來源，縮小農村教育資源和城鎮教育資源的差距，促進教育公平，實現教育均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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