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寧寺和它的兩座石碑

孫越

與黑龍江省撫遠市隔江相望的俄羅斯城市哈巴羅夫斯克（伯力），面積6 萬平方公里，是俄遠東聯邦轄區的行政中心。那里曾是唐朝的黑水都督府勃利州，是明朝奴兒干都司“巴忽魯衛”所在地，清太祖亦曾在那里設博和哩（伯力的諧音）噶珊（意為“村落”）。

明朝的“奴兒干都司”，是明成祖在海西女真和建州女真聚居區所建的當地最高軍政機構，負責管轄黑龍江、庫頁島及相關地區。明成祖朱棣為了鞏固對該地區的控制，委任“女真族宦官”亦失哈作為欽差太監（他是海西女真人，14 世紀末被明軍俘虜并閹割后送入燕京當宦官），前往奴兒干都司所在地“特林”巡視。

亦失哈奉命率隊考察黑龍江下游地區時，大明經濟發達，國力強盛，明成祖四處派遣浩浩蕩蕩的豪華使節，展示帝國雄厚的實力和通達的國際關系，如派遣鄭和數次下西洋以及陳誠出使帖木兒帝國首都赫拉特等。亦失哈得令后不敢怠慢，加緊準備兩年，最終在1411 年親率千名文武官員和親兵衛隊，分乘25 艘大船從吉林沿松花江順水而下，進入黑龍江。

1413—1414 年，亦失哈第二次在特林逗留考察一年。他發現江左岸特林崖地勢險峻，頗有靈光，便查閱典籍，發現崖上原來曾建有觀音堂。他遂感慨：原來山崖偉岸俊俏，千年古松蔥蘢，皆為佛光普照所得。于是，他命人在特林崖頂部以西90 米處，修建了一座小佛寺永寧寺，象征黑龍江流域永久安寧之意;在寺廟建妥后他又立碑一塊，稱之為“永寧寺碑”，碑上刻文《永寧寺記》，記載奴兒干都司的建立及亦失哈前兩次巡視的經歷。

多年后，亦失哈第九次巡視此地，發現永寧寺因年久無修，已坍塌殆盡，遂下令重建。1433 年，永寧寺在特林崖頂部正中位置再度建成，時人又立碑一塊，上書《重建永寧寺記》。后世便將這兩座碑統稱為“永寧寺碑”。

1676 年，俄國首任駐北京大使斯帕法利撰文說，沿黑龍江逆行兩天，在緊靠懸崖之地，有座逾20 普特（約328 千克）的中國吊鐘和刻有漢字銘文的石碑。1687 年，日本探險家間宮林藏在他所著《東韃紀行》中說，他從黑龍江的船上見過山崖上的兩塊永寧寺碑。

美國律師柯林斯于1856 年在伯力登陸考察時，見到過永寧寺碑。1861 年，英國探險家拉文斯曾親眼看見永寧寺的殘部和兩座用灰色花崗巖制成的石碑。1885 年，中國邊疆地理學者曹廷杰受吉林大將軍希元派遣，到黑龍江東岸考察永寧寺及其石碑。曹廷杰不僅給石碑做了拓片，還寫下考察筆記《西伯利東偏紀要》，為永寧寺碑作證。

然而，俄羅斯總督穆拉維約夫1858 年率兵侵入伯力，設立軍事哨所，并在1893 年將該地更名為哈巴羅夫斯克。1904 年，沙俄毀壞了特林崖上永寧寺的石經幢和八角塔等遺物，將兩座永寧寺碑拆除搬走，轉移到海參崴市阿爾謝涅夫國家濱海聯合博物館。

如今，巍峨依舊的特林崖上安放著一尊19 世紀的古老鐵炮，它是蘇聯政府1976 年從黑龍江河口附近的奇內拉赫要塞運過來的。據說，這座鐵炮當年曾抗擊過英美聯軍入侵俄羅斯北方。但如今，它殘缺的炮口卻默默指向黑龍江右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