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玉

阿果

大清早接到如玉的電話，說在我們小區門口，給我帶了蠟梅。我連忙奔下樓去，看她肩扛兩根碩大梅枝，渾身都散發著蠟梅的脫俗冷香。

認識如玉已經好多年，一開始，她是我與同事對口扶貧的人，家境拮據。如玉在工廠打工時，出過事故，右手失去兩根手指，工作也因此丟掉。她只好回到山中老宅。

好長一段時間，如玉沒有找到新工作，心情一度頹喪。

有一次，三個過路人拍響了如玉家的院門。他們在山上徒步，線路走錯了，又饑又渴，想討碗水喝。如玉看他們一身城里人的登山裝扮，言談又有禮貌，就把他們讓進院子。她進屋給他們泡了一人一杯熏豆茶。三人喝著茶，齊齊夸贊好喝。其中一個年長的男子喝完茶說，妹子，這地方也不知道哪里有吃的賣，不如我們給錢，你給我們隨便做點。那天如玉給他們炒了青菜，蒸了臘肉，土雞蛋煎得油汪汪，就著白米飯，三人吃了個光盤。

年長的男人這時候跟如玉道明來意，說他們在這附近有個工程在做，原本讓鎮上的飯店送快餐，可天冷了，從山下沿著盤山路送上來，飯菜都冰冷了，所以想找個搭伙的農家。菜金實報實銷，另外開三千元一月的工資給她。之前，他們也走了村里其他幾戶人家，有的人極冷淡，有的人家里看上去不夠清潔。走進如玉家，不光蠟梅花香沁人心脾，叫人心生好感，屋內窗明幾亮，墻上還貼有小孩一溜獎狀，女主人也樂于助人，就覺得非她家莫屬。

沒想到工作就這樣從天而降。如玉隨即應允了下來，當上了十幾個人的伙頭。她很珍惜這個機會，飯菜做得格外用心。洗菜、切菜、剁餡，都依賴左手。開始，左手臂酸疼得讓她日日睡不好。丈夫心疼地幫她按摩，勸她還是別做了。如玉搖頭。失去的手指頭不可能再長，只好下苦功。工人做的都是體力活，每天她都要精心準備幾個硬菜，鹵牛肉、豬蹄燉黃豆等，很考驗火候，搭配農家新鮮蔬菜，燒得噴噴香的柴火飯，熱乎可口，離家千里的工程隊，吃了沒有不滿意的。若是得知有人過生日，如玉還把自家的老母雞殺了，煮上壽面，這是她的心意。半年后，工程結束，大伙兒依依不舍地告別。而如玉經過這段時間的磨煉，左手持刀、掄鏟，已十分自如。蠟梅再香的時候，如玉的農家樂開了起來。地道的農家菜，很多專程從上海、杭州前來徒步、野營的人都愛。今年，如玉家還養上了肉滾滾的肥豬和上百只跑山雞。

如玉說，年豬殺了后，再買些油米水果，給村里的殘障人士送去。人遭遇不幸，嘆息沒用，沮喪沒用，只要勤勞向善，肯吃苦，總能蹚出一條路來。

（常朔摘自微信公眾號“B座西窗”/圖 雨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