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賣部會消失嗎

小賣部從來不會消失，它們遍布各個社區，幾十年如一日，在社區居民間建立起信任。小到移動支付，大到商品智能推薦，互聯網帶來的技術革新讓它們延續著生機，新的社區樞紐也將繼續傳承著老街坊之間的溫暖。

凌晨3點，徐冉坐在自家小賣部里等待打烊。此時，一個男人進門忍不住感嘆：“這年頭，干什么是容易的？”說自己，也說徐冉。扎根多年，這家小店見證的人生、連接的情感，幾乎可以媲美它賣出的商品。

在中國，這樣的小店超600萬家，每天服務兩億消費者。在廣袤的商業版圖里，它們掀不起波浪，卻是至關重要的“毛細血管”。每一個小店都是一個社區的窗口，并實際上承擔著社區樞紐的職責。鍋里燉著菜，發現沒鹽了，隨口對樓下喊一句“老板幫我拿袋鹽”的情景，在許多小店里都上演過。甚至孩子沒人照看，也會被暫時丟在小店里。

隨著城市化的進程，傳統小店和高速發展的城市顯得格格不入。灰暗的門面、店門上來歷不明的小廣告、堆積著商品的貨架、有些長時間沒賣出去的商品上蓋了一層灰……橫跨兩代人記憶的小賣部，似乎只能退守城鄉接合部、菜市場和老居民區。人們擔心它們一旦消失，也將帶走一段屬于街坊和社區的共同記憶。

“關了小店，我是誰呢”

“假如你不好好學習，長大了就像你媽一樣開一個小賣部。”這句話一度成了李磊的童年夢魘。他想著長大后的某一天，一定要關掉媽媽的小賣部。但另一邊，這家小賣部卻撐起了他的成長。40平方米的小店，前店后家，一家人吃飯、睡覺都在店里。母親忙碌時，李磊就一邊寫作業一邊看店。他經常產生幻聽，正寫著作業，總是聽到有人喊他買東西。但抬頭看時，一個人也沒有。

對李磊而言，小賣部更多是經濟上的支持;對母親而言，則是人生的全部。她靠小店在杭州扎了根，和整條街的人都很熟絡。誰家沒調料了就來拿，自己身體出了一些問題，也有街坊關心。也因此，當兒子被保送北京大學讀研究生，有能力讓她輕松一些時，她反倒憂愁起來：“關了小店，我是誰呢？”

李磊似乎讀懂了母親。但關不關小店還有更實際的考量。過去的2020年，疫情沖擊一切，包括母親的小店。社區拆遷，母親還能靠去火車站賣礦泉水盤活全局。疫情突襲，母親再也無計可施——客流量銳減，她每日守著小店直到深夜，眼巴巴地看著一個個從門前經過的行人。

必須要進行改變！通過零售通的“小店經濟復蘇計劃”，母親對自己的小店進行了改造。改造后，小店不僅煥然一新，還裝上了可以連通阿里巴巴數字經濟體資源的POS機，店里的客流量也翻了一倍。

“我們要讓遠親更近，讓近鄰更親”

小賣部的互聯網化延續了老社區里街坊之間的溫情。對此，方旭范深有體會。作為盒馬鮮生的店長，他離開運營了近一年的杭州西溪龍湖店，去開拓新店。他在群里向附近的社區居民告別，那些不舍的、致謝的、祝福的話，立刻涌來。過去一年，他和社區居民形成了入行以來最深的感情。有人甚至一來店里就找他，找到了就拍照發群里，調侃著告訴大家：“店長又在教育員工啦。”

方旭范覺得自己更像一個被大家認可的鄰居。這是2019年12月，盒馬杭州西溪龍湖店開業時，他所未料到的。

他和同事們一度覺得運氣太差了，開業僅一個月就撞上疫情。留守員工不多，運力不夠，用戶們需要定點搶貨。持續幾天后，搶不到的聲音越來越多，方旭范決定全體員工都當配送員。前一天記下用戶需要的菜，第二天手動分揀，自己開車送往周邊4個小區。

有時，他送去了比菜更重要的東西。一次，一個媽媽想為即將過生日的兒子買一個蛋糕。方旭范聯系供應商，單獨定做了一個，當天及時送到。“她非常驚喜，說感謝我們圓了一個媽媽最想給孩子的夢。”自那以后，蛋糕成了店里新增商品。另一次是玫瑰。去年情人節，不少用戶有些傷感地說過不成了。方旭范想到原本要送給員工們的100支玫瑰，征得大家同意后送給了社區居民。

隔著小區門口的貨架，員工們一支支地遞進去，里面的人一支支地接收。人們戴著口罩，卻掩飾不住興奮。有人笑彎了眉，有人跳了起來，有人轉頭拍照發了一條朋友圈。失序的生活里，一支火紅、新鮮的玫瑰，讓他們短暫獲得了回歸正軌的喜悅。

“他們都覺得我是萬能的，有事兒就找我。”方旭范自豪地說。疫情過去，小店建的群卻一直存在，每天上千條信息滾動著。居民們討論養貓，也討論相親;討論早飯，也討論散步。“這就是一個鄰里群，我們要讓遠親更近，讓近鄰更親。”方旭范說。

“第二居委會”

隨著快遞的迅猛發展，不少社區附近的小賣部也承擔起接收快遞的功能。

在上海浦東一個小區，老張開的小店被戲稱為“第二居委會”。婆媳產生矛盾了會來，夫妻拌嘴了也來，鄰里吵架了還來。有時候，他們跟老張說著說著，火氣就消失了。

老張像一臺精準的機器，熟記小區千戶的門牌和名字。想在他這里冒領快遞，幾無可能。此外，找保姆、找月嫂、租房賣房、裝修……他都能搞定。他還會幫鄰居算賬，教老年人如何使用優惠券。

一個用戶生鮮買多了，老張勸他退掉：“生鮮不能久放，囤貨反而浪費。”一個老人想買蝦仁，老張勸道：“后面會出更便宜的批發價蝦仁，那時候再買也行。”老鄰居們發出感嘆：“老張買什么，我們買什么。”

在賣貨上，老張也有自己的套路。2020年夏天，一款啤酒不到1個小時就賣出200多聽。而他用的文案是：“啤酒今天就賣2塊錢，你自己決定買還是不買。”

在賣油的時候，他用的文案是：“這款油老張也買了，不買你就虧了，看誰手速快。”只用了10分鐘，50桶油售罄。

天冷了，老張會叮囑大家戴帽子;哪天有老人沒來，他會發微信問候一聲;哪個人生病了，他會帶一些禮物慰問。慢慢地，這里成了一個以老年人為主的社區的紐帶。

小賣部從來不會消失，它們遍布各個社區，幾十年如一日，在社區居民間建立起信任。其實，早在被大眾注意前，這些傳統小店就已經與互聯網發生了各種細小的聯系。小到移動支付，大到商品智能推薦，互聯網帶來的技術革新讓它們延續著生機，新的社區樞紐也將繼續傳承著老街坊之間的溫暖。它們在每個街坊觸手可及的地方，展現著技術發展中充滿煙火氣的一面。

（《經濟日報》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