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香佩辟疫方防治瘟疫病用藥規律研究*

付士芳 ，任鳳蛟 ，邊雷 ，李榮融 ，王艷國 ，于春泉

（1.天津中醫藥大學第二附屬醫院推拿科，天津 300250；2.天津中醫藥大學，天津 301617）

庚子之初，大疫橫行，新型冠狀病毒肺炎（簡稱新冠肺炎）給中國乃至全世界人類健康造成巨大威脅，截至2020年4月2日，中國防治新冠肺炎取得階段性成果，但全球形勢嚴峻，疫情已傳播到世界二百多個國家[1]。新冠肺炎屬中醫“疫病”范疇[2]，據統計，中國自西漢至清末有500余次疫病流行[3]，古代醫家在防治疫病的實踐中積累了豐富的經驗，除湯藥之外開辟了香佩、煙熏、藥枕等諸多預防治療手段。香佩療法是將芳香性藥物裝入小布袋或荷包內，佩戴在身上以防治疾病的一種方法，從古沿用至今。該療法是國家中醫藥管理局發布的《甲型H1N1流感中醫藥預防方案》的推薦用法[4]，現代臨床試驗也證明了辟穢香囊具有抗甲型、乙型流感，H7N9型禽流感和與嚴重急性呼吸系統綜合征（SARS）病毒的作用[5-7]。由湖北省武漢市出臺的《新型冠狀病毒感染的肺炎中醫藥居家預防推薦方案》也推薦使用香包用于預防新冠肺炎[8]。筆者旨在對古代香佩療法辟疫的文獻進行全面系統挖掘、整理，客觀總結香佩預防傳染病方用藥規律，為香佩療法預防新冠肺炎的用藥提供參考。

1 資料與方法

1.1 文獻范圍及檢索策略 以《中華醫典（第5版）》《中國基本古籍庫》《瀚堂典藏》為載體，查閱民國以前香佩防治疫病的方劑，檢索香囊相關檢索詞“香囊 ”“ 香 佩 ”“ 荷 包 ”“ 絳 囊 ”“ 香 包 ”“ 辟 瘟 囊 ”“ 香 袋 ”“絳袋”“幐”“容臭”“香纓”“幃”“佩”“戴”“帶”等，疫病相關檢索詞“瘟疫”“疫癘”“瘟癘”等。閱讀檢索結果并摘錄有關辟疫香佩類的詞條。

1.2 納入標準 1）結合語境篩選將檢索結果，符合香佩類防治疫病的方劑予以納入。2）同一著作中的重復出現的方劑只選其一。3）同方異名者，取其常用名。同名異方者按不同方劑予以納入。

1.3 排除標準 條文中有辟疫香佩類相關記載，但無具體方藥的排除。

1.4 數據提取和統計方法 將納入的方劑錄入Excel 2016軟件，提取以下指標：方名、出處、朝代、作者、藥物名稱。為方便分析，整理所有藥物的功效、性味，標準參考《中藥學》中國中醫藥出版社十三五規劃教材，對于不便分類的藥物統一歸為其他類中。采用SPSS 23.0軟件對藥物數據進行因子和聚類分析，其中因子分析選用主成分法，參考特征根≥1，累計貢獻率t>85%提取公因子，經最大方差旋轉后對結果進行解釋。聚類分析采用變量聚類，選取使用頻次≥7次的藥物作為變量進行分析。

2 結果

2.1 書目和方劑 此研究共涉及書目56部，其中東漢2部，東晉1部，唐代4部，宋代9部，元代1部，明代13部，清代25部，見表1。共納入方劑47首，有些方劑被歷代古籍轉載，引用次數最多的是務成子螢火丸（16次）、老君神明白散方（13次）和太乙流金散（12次），見表2。此外有17個單味藥方劑用于香囊辟疫，包括女青、馬蹄屑、無患子皮、雄黃、馬骨、臭丸、蘭香、大黃、阿魏、松脂、艾葉、草蜘蛛、預知子、東行桑根、蟾蜍、朱砂蓮、辟瘟草等。

表1 辟疫香囊古籍整理Tab.1 Collation of ancient books on sachets for the prevention of pestilence

表2 辟疫香囊方劑統計Tab.2 Prescriptions statistic on sachets for the prevention of pestilence 次

2.2 藥物頻次 所有方劑中共包括193味中藥，中藥總使用頻次714次。藥物主治功效分類結果表明，藥味最多的是清熱藥共27種，其次是活血化瘀藥18種，見表3。將藥物按照在方劑中使用頻次排序，頻次最高的味藥為雄黃38次，占總頻次的5.32%，應用于80%的方劑中；朱砂29次，占4.06%；鬼箭羽17次，占2.38%。排名前30的藥物占總頻次的48.88%，見表4。

表3 藥物主治功效分類Tab.3 Classification of therapeutic efficacy of drugs

表4 藥物頻次統計（頻次≥7次）Tab.4 Drug frequency statistics 次

2.3 藥物性味 整理歸納使用頻率≥7次的藥物性味，藥味以辛味藥為主，占45%。藥性整體偏于溫熱。其中溫（13次）、熱（4次）、大熱（2次）。寒、微寒、平性使用頻次分別為6、2、3次。藥味辛、苦、甘、咸、酸、澀使用頻次分別為 21、10、7、4、3、1 次。

2.4 藥物因子分析 對高頻藥物（頻次≥7次）進行因子分析，經Bartlett’s球形檢驗P<0.05，KMO檢驗統計量值為0.741，表明數據適合因子分析且因子分析效果好。選擇選擇最大方差法旋轉，當提取前9個公因子時，累及貢獻率達到85.64%。根據載荷系數大于0.5的原則，提取9個公因子，見表5。

表5 高頻藥物因子分析Tab.5 Factor analysis of high frequency drugs

2.5 藥物聚類分析 對高頻藥物（頻次≥7次）進行系統聚類分析，得到聚類方4種，見表6。

表6 高頻藥物聚類分析Tab.6 Cluster analysis of high frequency drugs

3 討論

關于疫病的文字記載最早可追溯到殷商時期的甲骨文，稱“疾年”[9]。疫病有其漫長的流行史，中國古代疫病的流行有3個高峰時期，大致年份為漢代、宋代以及清代[3]，在與疫病的斗爭中，積累了豐富的理論和實踐經驗，其中，香佩避疫由來已久，早在《山海經·西山經》中就有“有草焉，名曰熏草，麻葉而方莖，赤華而黑實，臭如靡蕪，佩之可以已病”的記載[10]，唐代孫思邀在《千金要方》中亦提出“天地有斯瘴癘，還以天地所生之物防備之”等[11]。香囊避疫的發展由初步認識到理論建立，經歷了四個歷史時期，即先秦時期、秦漢至隋代、唐宋元時期、以及明清時期[12]。有關香佩類辟疫方的記載，除卻漢代方書較少以外，宋代以及清代均遠高于其它年代，這得益于醫學教育及機構的完善、外來香藥的不斷輸入等，促使許多香囊辟疫方的用藥組成逐漸成型，并被多次流轉記載在各本方書中，諸如務成子螢火丸、老君神明白散方、太乙流金散[13]等，是經過歷史驗證的傳世之方。

通過頻次分析，古方中頻數最高的3味藥分別是雄黃、朱砂、鬼箭羽。雄黃在古代常用于辟穢化濁，預防瘟疫，《神農本草經》稱其有“殺精物，惡鬼，邪氣，百蟲毒，勝五兵”之功。有研究表明雄黃納米微粒在體外有抑制呼吸道合胞病毒和腺病毒復制和直接滅活病毒的作用[14-15]，進一步證明雄黃在呼吸道傳染病中的預防作用。朱砂早在《黃帝內經》就記載有“解毒辟穢之功”，《太平圣惠方》更是收載了諸多配伍朱砂的辟穢解毒方劑。雄黃主要成分為二硫化二砷，朱砂主要成分是硫化汞，二者均有毒性，這兩味藥在內服藥、煙熏劑中均不宜過度使用[16-17]，但香囊作為安全性較高的外用手段，能做到保其殺毒辟疫功效而不傷正氣。鬼箭羽具有活血、解毒、殺蟲的功效，《本草述》言之為“專功于惡疰及中惡氣之毒以病于血者”，目前用于調節免疫、抗過敏、抗腫瘤、降血糖等治療，更有研究證明鬼箭羽對流感病毒有一定的抑制作用[18]。

本研究藥物性味分析表明，香囊配方中以辛味藥為主，整體偏于溫熱，藥物種類數以清熱藥位居榜首，清熱解毒和清熱燥濕藥較多，辛味藥能散、能行，溫熱藥能散寒、利水，清熱藥可防邪氣入里化熱，主要配伍能夠發揮抵御寒、熱、濕、毒等邪氣的作用。《經驗良方全集》認為：“瘟疫者，其病與時氣寒熱等癥相類，乃天氣不正之氣，感而受之。”當前流行的新冠肺炎同樣是感受時氣，以“濕”為病機核心，在不同地域的癥、證特點“同中存異”[19]，疾病多有寒濕郁肺證/濕毒郁肺證/疫毒閉肺證/肺脾氣虛證的轉歸[20-22]。由此可見古代香佩的用藥原則和規律可用于目前新冠肺炎的中醫證型。

通過因子分析結果顯示，高頻藥物中公因子類型與藥物分類一致。F1為攻毒藥，體現了疫病中癘氣與寄生蟲的致病特點。F2為祛風濕藥，提示風邪與濕氣交雜的致病環境。F3為溫里藥，提示正氣內虛。F4為平肝息風藥可清瀉心經、肝經熱毒。F5為瀉下藥，大黃苦寒可瀉濕熱與熱毒，巴豆辛熱，主峻下冷積，提示癘氣既有熱性也有寒性。F6為活血逐瘀藥能活血行氣，提示熱毒可致血凝氣滯。F7為安神藥，兩味皆重鎮安神，朱砂可清心，龍骨可平肝，提示心肝火旺燒灼心神。F8為化濕藥，提示脾濕氣重。F9為驅蟲藥，提示香囊可促進寄生蟲排除體外的重要效果。由因子分析結果可知，香囊治療疫病的高頻藥物以攻毒殺蟲，祛風除濕，芳香化濕，補虛瀉滯，清濕熱毒等功效主要。

聚類方主要分4類，C1由活血化瘀藥、解表藥、補虛藥、開竅藥、化痰止咳平喘藥、化濕藥、清熱藥、溫里藥、平肝息風藥、瀉下藥、驅蟲藥，此方在攻毒殺蟲的同時注重補虛解表，兼以清熱驅蟲；C2單純由攻毒藥組成；C3為祛風濕藥，提示癘氣兼夾風濕邪氣；C4為安神藥物。后三聚類方同時也在因子分析中出現，提示攻毒藥、祛風濕藥、安神藥是香囊辟疫的要3類主藥。其中祛風濕藥以烏頭、莽草、天雄等祛風寒濕藥為主，取其辛熱之性驅逐寒濕，安神藥以朱砂為代表，取其解毒攻邪之性。

以上研究結果證明香囊能“避邪氣”提供了有力證據。在本次新冠肺炎疫情期間，香囊用于新冠肺炎患者愈后防復和提高免疫力，并且被廣泛運用于健康人群防疫中[23-25]。最新發布《新型冠狀病毒肺炎恢復期中西醫結合康復指南（第一版）》[26]也將佩戴香囊納入居家預防方案。目前疫情形勢依然嚴峻，無癥狀感染患者更是潛在的巨大威脅，全面復工和逐步復學更增加了病毒傳播的風險，佩戴香囊作為預防病邪的有效舉措，將對疫情防控發揮重要作用。

綜上所述，古代香佩療法防治傳染病用藥以辛、溫藥居多，用藥以清熱藥、攻毒藥、祛風濕藥、安神解毒藥為主，解毒攻邪，溫化寒濕，配合清熱藥以防邪毒化熱。方藥適應證與新冠肺炎的相應，對香佩療法防治新冠肺炎有重要的參考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