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茜鳳,謝夢蝶
(成都中醫藥大學附屬醫院,四川 成都 610072)
月經周期正常,但月經量明顯減少,少于正常經量的二分之一或經量不足30 ml,或經行持續時間僅1 ~2 天、甚至點滴即凈,以上癥狀持續出現2 個月經周期或2 個月經周期以上可稱為月經過少。在臨床上,月經過少十分常見,且常伴隨月經后期出現。現代主流觀點[1]認為月經過少的病機有虛實兩端,虛者主要為腎虛、血虛,實者主要為血瘀及痰濕。腎為先天之本,先天稟賦不足,腎氣虧虛,天癸雖至,然不盛,血海不滿,故經行量少。《葉天士女科》中說:“形瘦經少,此血氣弱也”。氣血虧虛,沖任失養,血海不滿,故經行量少。《葉天士女科》中說:“形肥經少,此痰凝經髓也”。脾失健運,痰濕阻滯沖任胞脈,氣血瘀滯,瘀血內停,沖任不暢,故經行量少。受地域環境等因素影響,不同地區的婦科流派對月經過少的病因病機有著不同的認識。
在傳統醫學發展的過程中,四川地區出現的名家眾多。晚清到現代是川蜀婦科流派成熟和達到鼎盛的時期。以卓雨農、王渭川、唐伯淵、王祚久、曾敬光為代表的第一代四川中醫婦科名家在前人的基礎上形成了川派獨特的學術思想體系。以劉敏如、譚萬信、楊家林、卓啟墀、唐永淑、王華秀、陳忠寧為代表的第二代四川名中醫,在傳承中發展創新,使川蜀中醫婦科流派達到了鼎盛。以陸華、謝萍、魏紹斌、曾倩、張慶文、吳克明為代表的第三代四川名中醫也為川蜀中醫婦科流派的學派傳承做出了重大的貢獻。
四川當地特殊的地理環境與氣候、紛繁多樣的社會文化以及特殊的飲食習慣都對疾病的病機有一定的影響。米玲[2]在研究中指出,在川蜀地區中醫婦科疾病的所有證候中,臨床最常見的有四大證,即“虛、熱、濕、瘀”,治法主要為補虛、清熱、祛濕、化瘀。不同的醫家在此基礎上,學術研究重點又有所側重,因此形成了求同存異、百花齊放的川蜀中醫婦科流派。現從川蜀婦科流派的代表人物來重點談談川蜀婦科名家診治月經過少的學術思想。
晚清川蜀名醫唐宗海有“中西醫匯通學派”創始人和先驅者之稱,其著作《血證論》為我國第一部血證專論。唐宗海主張結合寒熱虛實以常法與異法治療婦科血證[3]。
唐宗海在血證論中多以寒、熱、虛、實論病機,認為“血虛者,經血過少,或干枯淡薄,多見肝脾腎之虛象,甚或見陰虛之征象”。唐老強調“氣亢則水竭,而血不濡,熱證于是乎生矣;氣寒則水冷,而血不運,寒證于是乎生矣”。由此可知,唐宗海認為治療月經過少時,需要在重視寒、熱、虛、實辨證的基礎上,以調治氣、血、水為法,即“或調氣中之水以滋血,或調水中之氣而利水”。
唐宗海認為“止血、消瘀、寧血、補虛”為治療血證之常法。但在臨床中,需要結合患者的實際情況個體化辨證施治,此為異法。在對血證患者進行治療時,需要根據其癥狀體征辨證,確認其病情的主要證型,然后結合常法予以施治[3]。
唐宗海調經十分重視補養肝、脾、腎三臟。楊殿興[3]指出,對于血虛經病,唐氏除了指出“因腎中天癸之水不足者予左歸丸加味以滋天癸之水”外,還提出了“補中養榮”的治療方法。
卓雨農對婦科的造詣頗深,載譽蓉城,有“卓半城”的美稱。他提出了“婦人疾病本沖、任二脈,責之肝脾腎三經,并以調氣血,和脾胃,養肝腎”的觀點。卓雨農認為,月經過少是由氣血失調所致[4]。治療此病應從調氣血、補脾和胃、生血以調經等方面入手。卓雨農[5]強調臨證時必須詳細審證求因,分別論治。其治療不同證型月經過少的具體治則如下:對于血虛型月經過少,治法應以補血為主,佐以扶脾益氣,處方以人參滋血湯(《產寶百問》)加減。對于脾虛型月經過少,治法應以健脾和胃為主,處方以參苓白術散(方劑組成:黨參15 g、茯神6 g、白術19 g、甘草6 g、木香6 g、砂仁3 g、懷山藥12 g、扁豆12 g)加減。對于痰阻型月經過少,治法應以化痰行滯、和血調經為主,處方以芎歸二陳湯(方劑組成:川芎6 g、當歸9 g、半夏9 g、陳皮4.5 g、茯苓4.5 g、甘草1.5 g)加減。對于血瘀型月經過少,治法應以活血祛瘀、調氣定痛為主,處方以加味澤蘭湯(方劑組成:澤蘭9 g、丹參9 g、當歸4 g、酒白芍6 g、甘草1.5 g、五靈脂6 g、蒲黃6 g、通草6 g)加減。卓老自創的通脈大生片可補腎填精,養血調經,用其治療沖任虛損所致不孕癥及月經不調、經閉腹痛、月經稀少等證的效果顯著。
王渭川一生筆耕不輟,著有《王渭川婦科治療經驗》、《王渭川臨床經驗選》等專著。他提出了婦科疾病治療六大法,即溫法、清法、攻法、補法、消法、和法。王老認為,月經過少的辨證不外乎寒、熱、虛、實、氣、血六個方面[6]。王渭川十分推崇《濟生方》中所言“氣之為病,男子婦人皆有之,唯婦人血氣為患尤甚”。王渭川治療血證,通常以行氣為先,主用香附等藥物。王渭川認為,熱則流通,寒則凝結,因而治療血證之時,應佐以熱藥,如肉桂之類。
劉敏如曾提出“月經周期是陰陽消長、氣血變化節律的體現”這一學術假說。張慶文[7]認為,上述假說具有一定的科學性,臟腑、經絡、氣血的節律變化是形成月經周期節律的基礎。劉敏如通過觀察血液流變學指標、盆腔血流圖指標的周期變化情況,提出月經周期氣血變化呈現月節律、月波動的現象,指出“月虧勿瀉”、“月滿勿補”是婦科調經需恪守的原則[8]。
近年來,劉敏如開展了有關中藥補腎對生殖軸調節的基礎及臨床應用的研究。針對月經病,尤其是月經過少的治療,劉敏如堅持以補腎為原則。姜向坤[9]指出,劉敏如臨床中所用的補腎復方能從不同側面對生殖軸產生明顯的影響,用其治療下丘腦- 垂體- 卵巢軸失調所致的月經失調可取得良好的效果。
楊家林認為,月經過少雖有虛實之分,但以虛證為主,腎虛血虧、沖任不調是其主要病機[10]。治療應以補腎益精治其本,養血益氣培其源。楊家林認為,在腎-天癸-沖任-胞宮生殖軸中,沖任二脈為樞紐。沖任為十二經氣血匯聚之所,不僅與諸臟腑經絡相系,更與諸臟腑功能盛衰息息相關。調治沖任,以治療肝腎脾( 胃) 為基礎,加入直達沖任的專方專藥,可取得確切療效[11]。曾倩[12]的研究表明,用楊家林根據長期臨床經驗擬定的補經合劑(由五子衍宗丸合圣愈湯加紫河車、補骨脂、雞血藤等組成)治療月經過少可取得顯著的療效。
從川蜀中醫婦科名家的臨床經驗來看,川蜀之地女性的月經過少主要以“虛、濕、瘀”為主證,應以“補虛、祛濕、化瘀”為治法(以補虛為主,兼以祛濕化瘀)。在調補氣血、沖任的基礎上,應重視肝、脾、腎三臟的功能調理。
然不同于其他各地鮮明的流派傳承,川蜀婦科雖名家眾多,卻并未融合成一家之言,學界對各醫學名家學術思想的總結以及傳承發展亦有不足之處。因而,在治療月經過少之時,諸位醫家皆有各自獨特的見解。正是這些獨特的學術思想,才形成了如今求同存異、百花齊放的川蜀中醫婦科流派,為現今醫者診治月經過少提供了更多的臨床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