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圓圓
(東臺市中醫院, 江蘇東臺224200)
腹瀉有急性腹瀉和慢性腹瀉之分,可歸屬于中醫學“泄瀉”范疇。慢性腹瀉,通常每日排便超過3次以上,糞質稀薄或水樣便,多伴有排便急迫感或失禁、腹部不適等癥狀,病程常超過4周,或表現為間歇期在2~4周內的復發性腹瀉。
經云:“濕勝則濡瀉”,“諸濕腫滿,皆屬于脾”,由此可見,濕邪是導致“泄瀉”的重要因素,而“濕邪”的產生與脾功能密切相關。感受濕邪,若脾氣旺盛,足夠將水濕及時代謝出體外,僅僅會出現短暫腹瀉或不出現腹瀉,而慢性腹瀉多因濕邪纏綿,困阻脾胃,或脾氣素虛,內生濕邪,水液運化失常,小腸不能分清泌濁,水走腸間,從而出現久瀉不愈的癥狀。
慢性腹瀉是臨床常見的內科疾病,常為非感染性因素引起,困擾著許多患者,嚴重者乃至失禁,痛苦不堪,患者往往輾轉多家醫院,做過諸多檢查,使用多種藥物仍未效。該病單一證型很少,復合為多,常需要復方治療。筆者總結出“升清降濁、補消并用、寒熱并用、通澀兼施”的治療原則,臨床取得了較好的療效,茲述如下。
脾胃居于中焦,是人體氣機升降的樞紐,經云:“脾胃者,倉廩之官,五味出焉”,這里將脾胃合論,說明二者在功能上是相輔相成、不可分割的。然而二者的生理特性又截然不同,脾宜升、胃宜降,二者之間的升降關系存在協同性,不升則不降、不降則不升。經云:“清氣在下,則生飧泄;濁氣在上,則生?脹”,清陽不升則出現腹瀉,濁陰不降,竊居陽位而出現痞脹,維持中焦升降的平衡是治療慢性腹瀉的重要手段,因此在治療上升清與降濁兩法并行不悖。
“升清降濁法”的使用以“腹瀉”“痞脹”兩組癥狀為主要切入點,“腹瀉”以大便次數增多、形狀改變為主要表現,此乃“清氣在下”;“痞脹”可見胃脘部或臍周的脹滿、噯氣等癥狀,此乃“濁氣在上”。多用升陽益胃湯、補中益氣湯、平胃二陳湯、枳術丸等。方中“升清”多用葛根、升麻、柴胡、羌活、防風等祛風升散藥,使得脾氣得升,同時又有“勝濕”的功效;“降濁”多用半夏、厚樸、枳殼、陳皮等降逆通氣藥物,使得胃氣得降、濁氣下行。
腹瀉日久必定傷及脾氣,導致脾氣下陷,還會傷及腎陽,腎陽一虧,二便失司,火不生土,腹瀉益重,治當溫補腎陽。
脾胃運化失常,因虛致實,食濕積滯胃腸者不在少數,臨床常見噯腐吞酸、完谷不化、脘腹脹滿等。本病虛實并存常見,當用補消并用之法。
“補消并用法”以“脾虛腎虧”“濕困食積”所表現癥狀為切入點。脾虛腎虧臨床常見體倦乏力、面黃少華、腰膝酸軟、男子陽痿、女子月經不調、舌淡胖大;而濕困食積多見身體困重、脘痞納差、噯腐吞酸、完谷不化、舌苔厚膩或如積粉等。常用四君子湯、參苓白術散、資生丸、四神丸、真武湯、保和丸、平胃散、達原飲等。方中“補脾”多用黨參、白術、茯苓、山藥、薏苡仁、扁豆;“溫腎”多用附子、肉桂、干姜、補骨脂、吳茱萸;而“消法”多用蒼術、厚樸、草果、檳榔、半夏等燥濕化濁,用山楂、神曲、麥芽、雞內金等消食導滯。
《傷寒論》273 條:“太陰之為病,腹滿而吐,食不下,自利益甚,時腹自痛。若下之,必胸下結硬。”277 條:“自利不渴者,屬太陰,以其藏有寒故也。當溫之,宜服四逆輩。”從這兩條經文可以看出,太陰病腹瀉的本質是“藏有寒”,治療應當以“溫”為主。觀濕邪和脾臟的特性,濕為陰邪、脾為陰臟,宜用溫法。許多慢性泄瀉患者之所以長期不愈,就是因為脾陽虛衰或者命火不足,不能運化水濕之邪而造成的。
腹瀉日久,濕邪在體內容易化熱,出現濕熱的標象,或者本身由于濕熱之邪長期稽留,因脾虛不能運化、濕熱稽留,臨床常見黃苔、口干口苦口臭、大便黏滯、矢氣臭穢的表現,又當清化濕熱。
由此可見,腹瀉日久,很容易呈現以虛寒為本、濕熱為標的寒熱錯雜及虛實夾雜的表現,寒熱并用法正是所宜。
寒熱并用法以“虛寒”“濕熱”所表現癥狀為切入點,應對的癥狀體征有:體倦乏力,肢冷畏寒,面黃少華,腰膝酸軟,腹痛綿綿,大便黏滯,矢氣偏臭,伴舌質淡紅或淡黯或黯紅,舌體胖大或邊有齒痕,舌苔黃厚膩或薄黃膩,這種舌象十分常見。方用柴胡桂枝干姜湯、黃連湯、半夏瀉心湯、烏梅丸等加減。方中“溫陽”多用附子、干姜、桂枝等藥,起到溫臟散寒、補火生土的功效,“清熱”常用黃連、黃芩、黃柏等藥,達到清熱堅陰、燥濕止瀉的目的。
脾失健運,濕邪壅滯,常出現腸腑氣滯的表現,如腹脹、腸鳴、矢氣頻多等,針對這種癥狀,就要采用“通”的治法,此言“通”,非“通下”,而是理氣。理氣可以助脾運、助化濕,使得氣機通暢,腸腑恢復正常的傳化功能,如《金匱要略》所云:“陰陽相得,其氣乃行;大氣一轉,其氣乃散”,“轉大氣”是治療水液代謝障礙的一個重要方法。
《醫學入門·泄瀉》云:“久則升提,必滑脫不禁,然后用藥澀之”,《醫宗必讀》中提出“治瀉九法”,其中也包括了“酸收法”和“固澀法”。長期腹瀉,精微流失,許多人出現消瘦、精神不振等癥,故使用澀法很有必要,有言“痢無止法”,其實不能一概而論,對于慢性痢疾當止還是要止。
通澀兼施法應用以“水精流失”“濕阻氣滯”所表現的癥狀為切入點,臨證常以瀉下頻數、甚則失禁、形體瘦削、體倦乏力、腹脹腸鳴、排便不爽、虛坐努責等癥為主要表現。方用木香順氣丸、香連丸、厚樸溫中湯、白術厚樸湯、桃花湯、真人養臟湯等進行加減。方中“通”多用木香、檳榔、青皮、陳皮、厚樸等藥物行氣通滯;“澀”的藥物包括酸澀藥和煅制的礦物藥,酸澀藥常用石榴皮、訶子、烏梅、五味子、罌粟殼等,礦物類藥有煅龍骨、煅牡蠣、赤石脂、禹余糧等。
梅某,男,66歲。2020年1月2日初診。
患者大便溏薄10余年。腸鏡提示結腸息肉,已夾除。刻診:大便溏薄,時而呈細條狀,日行7~8次,時而排便不暢、虛坐努責,伴有形寒肢冷、乏力、腹部脹滿、肛門墜脹、矢氣較多。舌黯紅胖大邊有齒痕、苔淡黃厚膩,脈沉滑。辨證乃脾之陽氣虧虛、濕熱困阻,治以溫陽健脾、燥濕清熱,予附子理中湯、葛根芩連湯、七味白術散加減。處方:
炙附片10 g,干姜10 g,桂枝10 g,黨參15 g,蒼術10 g,炒白術10 g,黃連6 g,黃芩10 g,藿香10 g,葛根15 g,枳殼10 g,木香10 g,車前子10 g。7劑,水煎,日2服。
1月9日二診:大便細條狀,每日3~4 次,排便不爽,肛門墜脹,矢氣仍然較多,舌脈同前。前方去附片,將白術改為生、炒白術各15 g,加檳榔10 g,7 劑。
此后仍以一診方加減調治1月余,病獲痊愈。
按語:患者脾陽不足、脾虛下陷,故而腹瀉經年不愈,且見肛門墜脹;濕阻氣滯,故見腹部脹滿、矢氣頻多、時而大便不暢,法以溫陽健脾、燥濕清熱,升降、寒熱、補消并用,兼以調氣。方中干姜、附片、桂枝溫陽,黃芩、黃連清熱,黨參、白術健脾,蒼術、藿香、車前子除濕,葛根、枳殼升降氣機,木香理氣止瀉。二診癥狀雖已明顯改善,但大便不成形且不暢,寒證不甚明顯,故去附片,加入檳榔調氣,加生、炒白術各15 g,健脾寬腸,生白術通便效果較好,炒白術健脾功效卓著,一通一補,一潤一燥,對于腹瀉而又排便不暢的患者,常以生白術、炒白術并用,收效較為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