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經體質理論在兒科的應用探討※

張 顯,劉 芳

(1.遼寧中醫藥大學,遼寧 沈陽110847；2.遼寧中醫藥大學附屬醫院,遼寧 沈陽110032)

體質是個體在先天稟賦的基礎上受到后天環境的影響而形成的在形態結構、功能活動方面固有的、相對穩定的個體特征,并表現為與心理性格的相關性[1]。體質具有可調性,研究表明,兒童體質的改善可有效降低相關疾病的發生率[2-3]。因此,兒童體質研究對兒童防病治病工作具有重要意義。張仲景將中醫理論與臨床實踐緊密結合,開創了六經辨證治療外感和雜病的先河。近十多年來,部分醫家通過對六經辨證體系進行深入研究,將六經病的理論體系進行拓展,以六經為綱闡發了六經體質理論,并應用于臨床[4-5],但尚未涉及兒科領域。筆者根據兒科疾病特點,探討六經體質在兒科應用的可行性,為小兒疾病的中醫防治提供思路和參考。

1 六經體質的理論基礎

張仲景創立了六經辨證理論體系,其所著《傷寒論》的核心即是六經辨證,全篇貫穿了八綱辨證的精神。其采用六經駕馭諸病,有陰陽、表里、寒熱、虛實,均是一分為二。后世醫家也認識到這一點,如許叔微認為:“傷寒治法先要明表里虛實。”《古今醫統大全》曰:“表里虛實陰陽寒熱,八者為傷寒之綱領。”陳遜齋曰:“傷寒六經者,陰陽寒熱虛實表里之代名詞也。”柯韻伯和方有執等醫家提出“六經為諸病而設”“非為傷寒一病而設”。后世醫家將傷寒論的辨證論治歸納為三部定位、虛實寒熱定性的辨證體系；三部即表、里與半表半里,是對病位的界定。實際上六經辨證已經包括病位和病性的全部內容,如此便為辨識體質、預知病勢提供了坐標,為六經體質提供了理論依據[6]。

2 成人六經體質的研究及應用情況

2.1 六經體質分型 六經體質理論雖然貫穿于《傷寒論》的辨證論治體系,但該書沒有明確提出六經體質的概念及分型。鄭元讓等[7]依據人體臟腑功能在正常狀態下的偏盛與偏衰及由此造成的整體陰陽之氣的多少,提出了“六經人”的假設,最早明確提出了六經體質的概念,將人的體質分為太陽人、少陽人、陽明人、太陰人、厥陰人和少陰人。李真等[8]根據后世醫家的傷寒論三部定位、虛實寒熱定性的六經辨證體系研究成果,提出了7個體質類型,分別為太陽體質、太陰體質、少陽體質、少陰體質、陽明體質、厥陰體質與陰陽平和體質,還歸納出了六經體質各自的疾病易感性,對中醫治未病理論的發展具有一定的借鑒意義。趙進喜等[9]提出,“三陰三陽”是人體生理的六大系統功能的概括,不同于根據五行學說形成的五臟,是對人體的生理功能在另一個層次上的劃分。同五臟五大系統一樣,三陰三陽系統也是客觀存在的,但各個系統的生理功能不可能達到絕對的平衡,這種特性決定了個人體質的差異性。基于此,趙進喜等[9]提出了三陰三陽體質,并且遵循古人三陰三陽的三分法思想,結合臨床經驗,將六經體質進一步細分為18種亞型,具體可分為太陽甲型(衛陽充實)、太陽乙型(衛陽虛弱)、太陽丙型(衛陽亢盛)、陽明甲型(胃陽亢盛)、陽明乙型(胃熱陰虛)、陽明丙型(胃寒氣實)、少陽甲型(少陽氣虛)、少陽乙型(少陽氣郁)、少陽丙型(氣郁郁熱)、太陰甲型(太陰氣虛)、太陰乙型(太陰陽虛)、太陰丙型(太陰濕阻)、少陰甲型(少陰陽虛)、少陰乙型(少陰陰虛)、少陰丙型(少陰陰陽俱虛)、厥陰甲型(肝旺陽亢)、厥陰乙型(陰虛陽亢)、厥陰丙型(虛陽亢奮)[9]。這種體質分型雖冠以三陰三陽體質之名,但實質仍是六經體質的細化。以上成人六經體質的分類及方法為兒童六經體質的研究提供了寶貴的經驗。

2.2 六經體質量表的研制 宮晴[10]在趙進喜教授三陰三陽體質理論的指導下,經過訪談、專家問卷調查等方法篩選條目,結合定量與定性的方法判定體質,最終形成了成人的三陰三陽體質初量表。該量表涵蓋了形態結構、疾病易感性、心理狀態、生理功能4個不同的領域,已經應用于臨床[11-14],對糖尿病、代謝綜合征等疾病的診治及并發癥的預防具有重要的指導意義,取得了很好的效果。

2.3 六經體質與證候相關性研究 六經體質不同,則機體對外來邪氣的反應狀態存在差別,發病的證候類型亦有不同。如同樣感受寒邪,不同的人會表現為表實證或表虛證的病證類型,病證類型的差異與體質類型不同有關[15]。郭子嘉[16]研究太陰體質與陽明體質的2型糖尿病患者,發現痰濕證和熱結證在兩種體質中占比具有明顯差異。趙翹楚[17]研究發現,在糖尿病伴發高血壓病患者中,厥陰體質患者出現血瘀證的可能性較高,而少陽體質患者出現氣郁證和血瘀證的可能性較高。以上關于糖尿病患者六經體質與證候相關性的研究,為糖尿病的治療提供了參考,這正是此類研究的價值所在。

2.4 不同疾病中六經體質的分布及其特點 在不同的疾病中六經體質的分布存在差異。蔡欣[18]研究糖尿病患者六經分布規律,發現三陰體質在50歲以上患者中分布最多,三陽體質則在50歲以下患者中分布最多。何沐[19]發現陽明和太陰體質的人群罹患代謝綜合征的可能性較其他體質人群更大。金建寧[20]研究證實,陽明體質糖尿病患者的并發癥可能多于太陰體質者。研究六經體質類型的分布特點及觀察疾病人群的體質特征,有助于幫助醫者及早對那些有潛在發生某些特定疾病的人群進行干預,調整其體質偏頗,預防疾病的發生；針對已患特定疾病的人群,可幫助醫者更準確地從體質角度認識其中醫證候規律,預估其發生并發癥的可能性及類型,從而制訂科學的治療方案。

3 兒童體質的研究現狀

目前比較公認的對兒童體質發展影響較大的4種中醫體質學說,分別為《顱囟經》的“純陽”學說、吳瑭的“稚陰稚陽”學說、萬全的五臟“二有余三不足”學說及張錫純的“少陽”學說。現代兒童中醫體質的分型大多運用或參考匡調元[21]的六分法和王琦教授[1]的體質九分法。現代醫家對小兒體質分型的研究,主要是結合自身臨床經驗,以五臟稟賦、氣血、陰陽等方法為主的單獨一種或多種方法的綜合運用。如王明明[22]、潘佩光等[23]從五臟稟賦角度劃分體質,孔金鳳等[24]從氣血、陰陽兩個角度劃分體質,鄭軍等[25]從五臟、氣血、陰陽3個角度劃分體質,各有其特色和獨到之處。

近年來關于成人六經體質的辨識及研究發展較快,已經取得一些成果。但從六經角度對兒童進行體質分類及體質辨識尚屬空白。六經體質的分類及辨識對指導臨床具有重要的價值。但是小兒體質畢竟不同于成人,成人體質觀點雖可取卻不可全取。在兒童六經體質研究中,要充分認識到兒童這一群體體質的特殊性,兼顧其特有的生理和病理特點,充分吸取歷代兒科醫家小兒體質學說的精華。

4 六經體質理論應用于兒科的可行性

六經理論對兒科臨床具有重要指導作用。嶺南名醫張橫柳擅治兒童多動癥,致力于從六經辨證的角度研究兒童多動癥證治規律,成果累累[26]；遼沈名醫李樹勛[27]臨證多以六經論治小兒外感與內傷雜病,取得了滿意的效果；諸如此類,不勝枚舉。用六經辨證,治以六經之法,能取得良好的臨床效果,說明六經應用于兒科是可行的。以下將從幾方面初步探討六經體質應用于兒科的可行性。

4.1 六經體質對兒童疾病的影響

(1)影響發病的傾向性 《靈樞·逆順肥瘦》曰:“嬰兒者,其肉脆,血少氣弱。”兒童生理特點與六經體質特殊性共同作用,決定了兒童發病的傾向。有研究者對咳嗽變異性哮喘患兒進行中醫體質辨識并進行統計,結果發現,血瘀質、氣虛質和積滯質患兒所占比例最多[28]。說明體質不同決定了個體對不同邪氣的易感程度存在差異,從而影響發病。

太陽衛陽虛弱體質的兒童,多腠理疏松,汗出較多,體質弱,抵抗力低,容易感受外來之邪,易患感冒等呼吸系統疾病且感冒后不易痊愈,多表現為表虛證。小兒“肺常不足”,肺臟嬌嫩,衛外功能不健全,故外邪襲體,多傷于肺,決定了太陽衛陽虛弱體質兒童呼吸道疾病尤多。小兒“脾常虛”,精微化生不及或輸布失常,導致兒童氣血生化功能虛餒,榮衛補充不足,體質虛弱,以致機體免疫功能下降,極易外感,再加上進食不知節制,太陰體質的兒童常會出現腹脹、便溏、食欲欠佳等癥狀。因此,太陰體質兒童消化系統疾病多發,易患慢性腹瀉、功能性消化不良、胃腸功能紊亂、胃腸炎等胃腸疾病。

小兒之陰陽乃稚陰稚陽,稚陰未長,稚陽未充,故其陰陽極易受到損傷,從而發生寒化和熱化。發生寒化的少陰體質兒童平素四肢欠溫,喜溫惡寒,生長發育較慢,發病易表現為畏寒肢冷、遺尿、尿頻等。小兒“腎常虛”“心常有余”“陰常不足”,稚嫩之腎陰難濟君相二火,心火亢盛,則心煩少眠。發生熱化的少陰體質兒童多手足心熱,面色偏紅,有失眠傾向,發病易表現為發熱、心煩、失眠等癥。

(2)影響發病病證類型 易患六經病之人,體質平素多有相關臟腑經絡的功能偏頗,一旦受到致病因素的影響,則相關臟腑經絡功能失調,病邪易從體質而化,表現出相應的病證類型[29]。陽明體質兒童體格壯實,胃腸消化功能較好,食欲偏亢,嘴里多有口臭或異味,感邪發病,易發為發熱、大便干結的大青龍湯證；太陰體質小兒素體陽氣偏虛,感邪發病則更易發生寒化,發為虛寒之畏寒肢冷、腹滿冷痛、腹瀉、嘔吐等癥[15]。

(3)影響疾病的傳變 體質不同,邪氣侵襲人體后傳變趨勢不同。如太陰體質素體虛寒者,如感受外來寒邪易傳于太陰,而陽明體質素體火亢者則易傳于陽明。兒童具有易于傳變、易于感觸、易虛易實、易寒易熱的病理特點,患病后虛實、寒熱的轉化及病位的擴大與傳變較成人更為迅速和復雜[30]。

4.2 六經體質對兒童疾病預防保健的指導 未病先防是兒科醫生臨床工作的重要指導原則。體質不同則發病傾向存在差異,對兒童體質進行辨識,有助于預測小兒某些疾病的發生。根據兒童不同的體質特點,對其健康狀態進行初步篩查,可采取具有針對性的干預措施,通過生活保育指導、推拿按摩、穴位貼敷、服用中藥等手段,糾正機體的失衡狀態,從而防止疾病的發生[31]。如王英等[32]對高危哮喘兒進行早期干預,通過回避過敏原,改善居住環境,調護飲食,結合辨體論治,改善其偏頗體質,預防典型哮喘的發生。

5 小結

中醫藥在兒童疾病防治方面具有獨特優勢,對兒童體質進行辨識,根據體質偏頗的不同預測疾病的傳變及轉歸情況,適時調整治療方案,可以達到更好的治病效果。現階段,在兒科領域對六經體質理論應用的相關研究仍然很少。筆者認為,前期研究可以從以下幾個方向努力。首先,可以制定適合兒童的六經體質量表。通過系統的文獻研究,結合德爾菲法,建立兒童六經體質理論模型,探索兒童的六經體質辨識方法,制定適合兒童的六經體質量表。第二,探索并建立兒童健康管理模式。這是六經體質理論應用于兒科臨床的重要環節。開發體質判定軟件,根據軟件對體質的判定結果,為不同體質的小兒提供適合的調護建議和食養方案,從而達到治未病的目的。這將對兒童現有健康管理模式的革新產生巨大的推動作用,可以成為努力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