優等生的自卑

吳志翔

我是一名優等生。在高中的兩三年時間里，我幾乎毫無爭議地牢牢占據著成績單榜首。那時候我真是風光無限，有一次在全市大賽上獲得大獎后，班上的同學如眾星拱月般將我圍在中間。平時，常常有同學送給我看自己訂閱的雜志，耐心地等著我一塊兒去食堂。只要我招呼一聲，也總是有人很樂意跟我去打乒乓球或者去河邊散步。當然，我也是老師眼里的紅人。

但是我的心里埋著深深的自卑。我羨慕有同學能下一手出色的圍棋和象棋；我羨慕有同學在全校運動會上百米跑的那種風采，特別是沖刺時現場掀起的那種歡呼熱潮，對我來說太陌生也太有誘惑力了；我羨慕能輕松做二三十個腹部繞杠的同學；我羨慕能寫一手漂亮粉筆字的同學；我羨慕說幾句話就能逗得別人前仰后合的同學……我厭恨自己是一個乏味的人。

高個子同學樂平身上有一股不羈的瀟灑勁兒，每次在班級活動中最活躍，組織能力也超強。更難得的是，這么一個略微帶點痞氣的人，學習成績也很不賴。當然跟我相比還是稍遜一籌。大概也正因為如此，我一直覺得他斜視我的眼光里有一點點不屑。我記得有一個晚上，在二三十人一間的大寢室里，他用一貫看不起人的口氣對另一個同學說：“有什么了不起的？”我心虛地以為他是在譏諷我。因為就在那天傍晚，班主任任命我為校刊的副主編。但是當時我什么也沒說，只是有點難受又有點不安地入睡了。

轉眼高中畢業20年了，我跟樂平早已成為很好的朋友。聊天時說起往事，他怎么也不相信我居然還會自卑，他說他才自卑呢。他表面上嘻嘻哈哈，但也曾暗中發力試圖沖擊我學習上的霸主地位，但每一次都失敗，眼看我似乎在不經意之中斬獲一個個獎項，他對我也逐漸從嫉妒變成了佩服。

他還說，如果那些成績不佳的同學知道我那么羨慕他們，恐怕也不至于自動把自己歸入“差生”的陣營；如果他們能從優等生的自卑感里收獲一點自信，在“分數至尊”的畸形校園環境里，他們多少也能有一絲成就感。

如果你羨慕優等生，那么請相信你自己一定也有值得他羨慕的東西。這個世界上的標準永遠不會是單一的，野百合也有春天，你根本無須自卑。如果你是優等生，當然也沒有必要太過苛求自己完美，世界上沒有完美的人，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軟肋。倘若心里冒出一點點的自卑感，那也未嘗不可，這點驕傲感背后的自卑感可以提醒你，你沒什么好膨脹的，你只不過是一個小小考場上暫時的領先者而已，真正的挑戰永遠在考場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