糧食的糧食遇冷眼，“全域無化肥”引爭議

《中國農資》記者 張依然

一年之計在于春，春耕由南至北全面展開，全國各地農資保供成為頭等大事。然而，近期甘肅省甘南藏族自治州啟動“五無甘南”創建行動（無垃圾、無化肥、無塑料、無污染、無公害）的消息引起了農資行業的廣泛關注。甘南州政府拒絕化學肥料、農藥入境，并組織執法部門嚴格排查，查封農資店留存的化肥，這一系列舉動引起了部分農資人的強烈不滿。為此，《中國農資》記者對甘南的情況進行了深入了解，并對業內專家進行了采訪。

推行“全域無化肥”甘南相關部門回應

2月1日，甘南藏族自治州州長趙凌云在甘南藏族自治州第十六屆人民代表大會第六次會議上提出，要堅持生態優先綠色發展，努力打造生態文明新高地，全面推行全域無化肥。全面禁止使用化肥，大力推行綠色生產方式和生態循環種養模式，制定甘南有機肥產品標準，推進生產標準化、規范化、精細化、品牌化，農作物有機肥替代化肥率達到100%。集中養殖區畜禽糞污綜合利用率達到76%以上，農作物秸稈綜合利用率達到85%以上，尾菜處理率達到50%以上，耕地質量提高0.1個等級。

通過對甘南藏族自治州農業農村局的相關領導的采訪，記者了解了州政府出臺這一政策的初衷。相關領導表示，作為農業人，我們深知化肥對于農作物生產的重要性，出臺這一政策的初衷主要是國家宏觀層面上對于化肥一直提倡減量增效，過量施用化肥會導致出現土壤板結、農產品質量下降的問題。改“無機”為“有機”，將有效防控農業面源污染，提升土壤中有機質的含量，改善土壤結構、培肥地力，提升耕地質量。甘南屬于青藏高原地區，耕地面積不大，出于對生態環境保護的考量，決定大力發展綠色有機種植。

此外，農業農村局還表示，經過嚴格的考察，發現甘南已經具備有機肥替代化肥的基礎條件，一方面是耕地面積小，另一方面是化肥用量少。甘南地區年播種面積僅在120萬畝左右，農作物以青稞、油菜、小麥、玉米、蠶豆和藥材為主，2019年整個甘南州的化肥用量僅在8500噸左右，化肥用量可以說是非常少的。甘南州的耕地主要分布在臨潭、卓尼、舟曲和迭部縣，其中臨潭縣王旗鎮今年春耕種植面積為1.16萬畝，使用農家肥8139畝，目前已運抵有機肥60噸，后續臨潭縣供銷社將按照“政府補助、群眾自籌”的原則，陸續調運補充有機肥缺口，確保群眾能在最佳節令完成春耕生產，并實現“全域無化肥”的目標。

同時，農業農村局為降低農民的損失，在有機肥替代活動中，政府通過招標采購的有機肥送到鄉鎮的價格為1050元/噸，并且政府還為農民補貼50%，40kg/袋的有機肥政府補貼21元，最終農戶只需要再花費21元就可以買到一袋有機肥。另外，政府還將對接一部分財政、產業扶貧資金以及農業保險來降低農民的負擔，確保農民減產不減收。

門店下架化肥農資經銷商不解

近年來，甘南州的畜牧業蓬勃發展，擁有豐富的有機肥生產原料。據統計，僅瑪曲縣的各類牲畜存欄84.03萬頭，全年糞污資源總量約565.39萬噸。以前房前屋后、牧場和公路沿線牛羊糞堆積如山，自從瑪曲縣實施牲畜糞污資源化利用整縣推進項目以來，收集、交納、轉運牛羊糞的牧民群眾和從事牛羊糞產業的經紀人越來越多，牛羊糞有機肥加工產業已經成為牧民群眾發展產業和增收的新來源。牧村整體面貌、牧戶居家環境也得到進一步提升。目前全縣建成堆肥場40家、糞污資源化處理企業4家，培育引進東西部協作企業1家，5家有機肥加工企業年設計生產量17萬噸，2019年至今收購牛羊糞9.45萬噸，銷售有機肥3.655萬噸。

當前正值春耕用肥的關鍵期，甘南地區在此時開展嚴格的化肥清查整治行動，引導農資經營門店下架化學肥料，不禁引發了外界對于甘南地區春耕期間農資保供工作的擔憂和顧慮。據甘肅省農資化肥有限公司相關負責人介紹，甘南地處高原以發展牧業為主，農作物主要是青稞，而且種植面積較小。甘南區域內農資店化肥回收工作是從2020年下半年開始的，目前，甘南州農業綜合執法隊已經對農資銷售點內遺留的化肥、農藥進行了封存處理，甘肅省農資公司正在著手將被查封的化學肥料調離甘南。

記者從供銷合作社相關部門獲悉，當地過去種莊稼施肥都是農家肥和化肥搭配使用，去年甘南全州春播期間化肥需求總量為1萬噸左右，其中包括二銨6800噸，尿素3450噸。記者與當地經銷商取得聯系，當地有很多農資經銷商對于政府完全拒絕化學肥料的行動頗為不解，并強調說：“科學合理地施用化肥不僅不會對生態環境造成破壞，而且有機肥與無機肥配合施用，有機肥替代部分化肥更能提高肥效。目前全國各地陸續啟動春耕工作，甘南州政府在此時提出全域無化肥行動勢必會引起社會各界對于化肥的曲解，造成不好的影響。適量的施用氮、磷、鉀可以肥沃土壤，拒絕化肥不值得提倡，應該追求精準投入，滿足作物對氮、磷、鉀的需求可以提高糧食產量，保障糧食品質。”

導向性政策or約束性政策？用好化肥是關鍵

針對甘南推行全域無化肥這一行動，記者采訪了有關業內專家。“從植物營養的角度來講，農業生產一定離不開肥料，不管是有機肥還是無機肥，而且無機肥的肥效比有機肥要來得快，這也是毋庸置疑的。”全國農業技術推廣服務中心首席專家辛景樹表示，甘南地區的農產品生產總量不大，是一個農產品供給主要靠外部調入的區域，而非農產品輸出區域，甘南州政府提出全域禁用化學肥料、農藥這件事應該具體問題具體分析。首先需要分析這是一項導向性政策還是約束性政策。其次要站在不同的角度思考這個問題，從保護小范圍區域環境的角度來講，為保護生態環境，把農產品質量做優，從而犧牲一部分產量，這樣的做法也是無可厚非的。如果站在全國的宏觀角度來看，在保障糧食安全和農產品供給的前提下，如果“一刀切”地提出禁用化肥農藥那一定是有問題的，所以像東北、黃淮海和長江中下游區域也不會提出這樣的措施，而甘南作為一個小的區域性自治州不具有這樣的代表性。

對此，甘肅省土肥站肥料管理科科長武翻江也認為，甘南大部分地區是草原，本身化肥用量非常少，并且一直在大力倡導推廣應用有機肥。近年來，有機肥發展迅速，如今提出用有機肥完全替代化肥這件事也屬于情理之中。

有業內人士認為，甘南地區種植面積小，化肥用量不大，本就不會對生態環境造成危害，所以州政府提出農作物有機肥100%替代化肥，實現全域無化肥的創建行動未免過于嚴格。針對甘南政府推行無化肥行動并對農資銷售點內遺留化肥進行封存一事，北京市農業科學院土壤肥料研究所研究員吳玉光坦言，我們國家沒有任何一條法律禁止使用化肥和農藥，完全禁用化學肥料的提法和做法有待商榷。化肥、農藥應提倡減少施用，一律禁止施用是不對的，如果全國都禁止使用化肥恐怕我國的糧食產量又得回落到50年代水平。

實際上，與禁施化肥相比，禁用農藥的問題更為嚴峻，在農業生產過程中想要完全杜絕農藥是非常困難的。有機肥替代化肥的結果無非是犧牲一部分產量，一旦遭遇嚴重的病蟲害，想要完全禁施農藥幾乎是不可能的。以甘南為例，不用農藥防治草原老鼠就是一個很難攻克的問題。辛景樹認為，仔細分辨可以看出甘南州所提出的創建行動更像是偏導向性的政策，不應對此事過分解讀和放大。

總而言之，甘南地處青藏高原的東北邊緣，以發展高原特色生態畜牧業為主，并非我國的糧食主產區，“無化肥”的行動并不具有代表性和推廣意義。化肥作為糧食的糧食，對農業生產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合理施用化肥才是關鍵。正如中國工程院院士、植物營養學家張福鎖所說：“化肥是高效的營養物質，能為作物生產提供養分，改善作物和土壤營養水平，提高農業生產力，化肥沒有毒，也沒有壞處，只要用得合理，就不會有危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