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樹復壯常見誤區及解決方法初探

◎ 叢日晨

古樹，不僅樹齡悠久，形象奇俊，還被賦予了與一般樹木不同的含義。以文天祥手植棗為例，文天祥在他的一生中最悲壯的后幾年是這樣的：祥興元年（1278年）十二月，文天祥在五坡嶺（今廣東海豐北）被俘，后被解至元大都（今北京），元世祖忽必烈親自勸降，許以中書宰相之職，拒之。1283年1月9日，于大都就義，終年47歲。

期間，據說他在元朝兵馬司土牢的院子里栽了一株棗樹，這株棗樹被后人稱為“文天祥手植棗”。現在，這株棗樹依然健康地生長在洪武九年（公元1376年）按察副史劉崧主持建造的文天祥祠里。令人驚奇的是，該樹樹干向南傾斜，樹枝也向南傾斜，讓人不由想起文天祥的詩：“誠心一片磁針石，不指南方誓不休。”令人唏噓。

在中華大地上，與之類似的古樹故事很多。它們承載著的歷史與內涵，觸動著中國人心中最柔軟的部分。在這樣一個崇尚禮儀、尊長敬老的國度，保護古樹已蔚然成風。更令人欣喜的是，社會各界已經形成對古樹的共識：古樹是國家自然文化遺產的重要組成部分，是一個城市風貌的重要構成因素，是一個地區悠久歷史的見證者，是現代中國不可替代的生物景觀，是一個地區活的編年史，表征了一個地區的歷史內涵。

十八大以來，隨著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記住鄉愁等生態文明理念不斷深入人心，保護古樹、愛護古樹更是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重視。但是，行業內在開展古樹保護工作時“保護性破壞現象”時有發生，有的案例更是令人十分痛心。這促使我們對如何更好地保護古樹這一問題，進行了更深刻的思考和實踐。

在拙作《樹木醫生手冊》、“學習強國”平臺中的《走進古樹》以及我作為主要參編人編寫的中華人共和國國家標準《城市古樹名木養護與復壯技術規程》中，均表達了一些心得和觀點。

一、用醫生的思維和方法養古樹（大樹）

人類中醫講究望、聞、問、切，養樹也應如此，觀其表，知其理，方可對癥下藥。為此，我提出了樹木醫生的概念，以及如何用醫生的思維對樹木開展診治等一套完整的思路和方法。比如，作為樹木醫生，先解決一些瑣碎的問題是非常重要的。這包括：（1）了解樹種習性。每個樹種對溫度、濕度、光照、土質等環境因子有其特殊需求，這就是樹種的習性。例如按照樹木對光照的需求特點，把樹木劃分為喜陽樹、耐陰樹；按照對土壤酸堿度需求的不同，樹木被分為酸土樹種和堿土樹種；按照溫度，樹木被劃分為寒帶樹種、溫帶樹種、亞熱帶樹種和熱帶樹種。（2）刨根問底。樹木來源：應特別關注樹木是圃苗還是山苗。調撥方式：包括是裸根苗還是土球苗以及運輸距離的長短；曾經采取過哪些栽培管理措施，尤其是應詢問在苗圃里經過幾次移植；栽植地概況，特別是前作種類；地下水位高低及排灌情況；自然環境及其變化情況，古樹或大樹附近新添了哪些地面設施或地下設施，這些設施是否改變了樹木的原有生境；當年的氣候變化是否異常，等等。

二、對于古樹，日常養護比復壯更重要

古樹像耄耋老人，身體并不壯健。因此，每天對它進行悉心照料，遠遠勝過為它做一次手術。在我國有些地區，行業從業人員更愿意開展復壯工程，而不愿意去進行日常養護，因為復壯更能看到工作成果，更能收到效益，養護太零碎，有時看不出你做過什么。對此，我們在《城市古樹名木養護與復壯技術規程》中的“基本規定”一章里進行了界定，只對有安全隱患的古樹、瀕危古樹才能開展復壯工程，對正常古樹、衰弱古樹只進行養護即可。管轄區內的所有古樹，在悉心養護下都沒有出現問題，才是最大的成績。這點應引起廣大從業者的理解和重視。

三、應用發泡劑填堵古樹樹洞是錯誤的

發泡劑，學名聚氨酯，因其質量輕又兼優良的密封性，曾被用來對古樹樹洞進行修補。但是，我在2010年帶領團隊解剖一株曾在2002年使用發泡劑填堵過的古樹時，發現發泡劑會導致古樹芯材繼續腐爛。隨后，經多次類似實踐，我確定發泡劑會繼續毀樹，并總結在國家標準《城市古樹名木養護與復壯技術規程》中。經多年的苦心吶喊，目前，全國行業已基本杜絕了用發泡劑堵樹洞的做法，避免了古樹樹體腐爛程度加劇。

四、挖橫向復壯溝的效果不明顯

挖設橫向復壯溝的一般做法是，在樹冠垂直投影外挖設80—100厘米深的橫向復壯溝，內填復壯基質，是行業進行古樹復壯常用的方法。但是，多年的實踐表明，這樣的做法復壯效果并不明顯。在束懷瑞院士的著作中有這樣的描述：人為縱容根系遠離主干，結果可能會造成樹木衰弱。我們多年挖設復壯溝的實踐也證實了束院士的觀點。承擔著吸收作用的毛細根因橫向復壯溝導致與主干越來越遠，造成水分和養分運輸困難。因此，我們提倡采用適度挖放射狀復壯溝的方法，刺激側根產生毛細根，縮短毛細根到主干的距離，增加運輸效率，從而達到復壯古樹的目的。

五、為古樹做木棧道，必須做好排水

為緩解大樹或古樹周邊硬鋪裝危害及人流踩踏問題，修木棧道是常用的手法。實踐證明此法效果顯著，但也不乏失敗的案例。如某地因在古樹周邊設置了木棧道，結果在幾年后卻導致古樹衰弱或死亡，原因是由于設置了木棧道卻沒有做好排水，造成古樹長期處于水濕大環境中，根莖嚴重腐爛。由此說明，做木棧道的同時必須做好排水。

六、樹干修補不可能促進樹干受傷部位愈合

同樣，行業內很熱衷對古樹進行樹體修復，而且還研發了一些方法，如仿真修補、藝術修補等。所用材料有水泥加膠、玻璃鋼、硅膠等，做出的效果形神兼備，很具觀賞性。但是，任何一種材料都會阻止樹體的水汽蒸散，甚至還會造成樹干局部升溫，這些都會造成樹體被進一步破壞，還可能會阻止活組織的愈合。因此，在進行樹體修復時，如何掌握這個度，區分什么情況可以補，什么情況不必要補，是十分重要的。這個問題在《樹木醫生手冊》、“學習強國”平臺中的《走進古樹》以及《城市古樹名木養護與復壯技術規程》中都進行了詮釋。

七、融雪劑毀樹

北方用來除雪的融雪劑，多是粗制的氯鹽，如NaCl、CaCl2、MgCl2、KCl等，通稱為“化冰鹽”。這類融雪劑價格低廉，但對植物和環境的危害較大，常見的且應用最多的融雪劑即為此類。融雪劑對植物的危害通常是毀滅性的。融雪劑隨融化的雪水淋溶到土壤中，經植物的水分循環進入植物體，從而導致植物的衰弱或死亡。不僅如此，植物死亡后的重新補植，必須置換含鹽土壤，否則鹽分還會繼續危及補植植株。此外，融雪劑還會造成公共基礎設施的腐蝕，水體污染等。近年來，因融雪劑的不正確使用而造成的損失是驚人的，應引起高度重視。同樣，在《城市古樹名木養護與復壯技術規程》中界定，不應在古樹區域使用融雪劑。

八、冷季型草坪對古樹無益

第一，草坪通過根系結網造成土壤根系嚴重通氣不良，同時大量的根系耗掉了土壤中大部分的氧氣，導致樹木根系嚴重缺氧；第二，由于草坪灌水比較頻繁，造成土壤過濕或積水，導致樹木的大量毛細根死亡；第三，與第二種情況相反，草坪阻止了水分下滲，造成樹木發生干旱。目前，有些地區對草坪之于樹木是有益還是無益的問題還在爭論不休，有些地區雖然認識了冷季型草坪對大樹特別是對古樹的傷害，但卻不愿意去改造，結果造成了古樹的衰弱或死亡。這樣的案例應該引起行業的思考。

九、測古樹樹齡是個瓷器活

古樹樹齡測定是古樹研究的一個重要內容，樹齡也是評價古樹價值的重要指標。溫帶地區年輪界限明顯的樹木多用年輪數量來測定樹齡。年輪樣本的獲得是在所研究對象的胸徑處取樹芯。利用胸徑處樣芯測定古樹樹齡通常存在以下問題：一是損壞古樹；二是很多古樹有樹干中空的現象，無法采集到樣芯。至于其他方法如估算法、同位素法、CT法、X射線法等，研究意義大于實戰意義，或者說很難走出實驗室。目前，在世界范圍內，還沒有找到一種準確、快速又不會對古樹樹體造成損傷的古樹測齡方法。準確無損地測樹齡，是我們追求的目標。

十、修補古樹，提倡“補干不補皮”

行業多采用仿真樹皮的方法對古樹破損樹干進行修補。其實，做仿真樹皮有很多弊端，一是損壞了古樹原有的古樸之美，二是修補后破損率極高，不牢固。我們提倡，一是盡量不補，二是如果必須補，建議采用“補干不補皮”的方法。這種做法一般流程是，首先對樹洞進行清理，殺蟲、消毒、防腐，待干燥后，釘木板條，高度低于洞口平面，然后在木板條上涂覆熔化并調好色的玻璃鋼，凝固后的表面一定要低于樹木樹皮，與樹木木質部相接，在底部留有導水洞孔。該方法一是使樹木修補后達到了修補如舊的效果，保留了樹木的古樸美；二是由于樹木洞口周邊的新生組織向外生長，會扣緊仿真的玻璃鋼樹干，在防雨水滲漏效果上優于其他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