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棗：“永安大獄” 殉難者

※文/潘彩霞

出身封建官僚家庭，投身抗戰新聞界，羊棗以鮮明的觀點、精準的預測，被美國著名記者埃德加·斯諾稱為“可以與麥克斯·威爾納并列的一流軍事評論家”。

永安進步文化

1944年，受福建省主席劉建緒邀請，羊棗來到戰時福建省會永安，擔任省政府參事，兼任《民主報》主筆。9月，羊棗創辦了進步刊物《國際時事研究》周刊。他的軍事評論具有極高的預見性，劉建緒看了，大為贊賞。周刊迅速風行東南地區，成為大后方的暢銷讀物，羊棗的很多文章也被美國新聞機構發往外國。

永安進步文化引起國民黨當局的恐慌，《中央日報》以“閩省文化界”的名義炮制了一份所謂130人的聯名《通電》，誣蔑以羊棗為首的進步文化，叫囂要“立即趕而堵擊”“實行大刀闊斧的手段徹底對付”，永安城處在一片白色恐怖中。因為在文章中宣傳中國共產黨的全面抗戰路線，鞭撻國民黨頑固派的消極抗戰，羊棗被國民黨視為眼中釘。

“羊棗事件”

1945年7月13日上午，羊棗被通知到省政府開會。一進門他就發現氣氛有異，在座的有不少陌生人，其中還有曾經見過面的軍統特務。他機警地把西裝外套掛在衣架上，借口上廁所，神態自若地走出會議廳，然后迅速向郊外山上飛奔。荒草荊棘中艱難行走，直到深夜，才到達美國新聞處，衣褲已全被劃破，渾身都是傷痕。

羊棗從眼皮子底下溜走，國民黨特務惱羞成怒，查出羊棗避入美國新聞處時，他們迅速包圍了美新處，要求交人。在美國大使館“不干涉中國內政”的壓力下，處長蘭德有心無力。

7月15日，羊棗被捕，被押送到永安吉山的省保安司令部囚禁。同時被捕的，還有29位永安進步文化人士，這便是震驚中外的“永安大獄”，又稱“羊棗事件”。

被捕后，羊棗被單獨關押。一個月后，日本投降，羊棗被轉移到江西鉛山，后來又被關進杭州監獄。特務們加快了審訊步伐，但任何威逼利誘都不能使他屈服。國民黨陸軍總司令顧祝同許以少將軍銜，請羊棗為國民黨辦報時，羊棗語含諷刺：“一個未獲自由的階下囚，司令長官要授予少將軍銜，這豈不是自欺欺人的笑話嗎?”

忍受著精神折磨和肉體摧殘，羊棗仍以頑強的毅力工作。在獄中，他翻譯完成了美國作家克倫斯·戴的長篇小說《我的爸爸》。后來，夏衍為這部譯稿作序時說：

從我和他15年的交游中，我覺得他的性格，是在豪爽任性之中帶著強烈的不知道虛偽為何物的誠實。絲毫沒有老莊氣味，他從來不知道逃避消極；絲毫不懂世故權詐，從來就不肯自欺欺人。

遇難

長期關押、條件惡劣導致羊棗健康受損。1945年底，他患上了惡性瘧疾，因國民黨不準保外就醫，延誤了治療，1946年1月11日，羊棗不幸罹難，時年46歲。而這天，正是政治協商會議在重慶召開，蔣介石宣布要釋放全國政治犯的第二天!

遇難前，羊棗在獄中給妻子沈強留下遺言：

強，我真不想死，因為有好多工作需要我做。現在我只能希望你堅強地活下去，希望六妹(楊剛)再接再厲為中國學術文化多盡點力。我從事著譯十余年，此刻回想起來，真覺得太少。我一向集中力量做當前的工作，并不曾打算先替自己留點永久的業績，更沒想到自己就這么死了。不過總計這些年，寫的東西如搜集齊全也有四五百萬字，雖說算不了什么，總是我這一生留下的腳跡，希望六妹為我集輯出版，那我也就不虛此生了。

羊棗被害，震驚國內外。上海新聞記者61人聯名向國民黨當局發出抗議，要求徹查羊棗死因，嚴懲非法逮捕羊棗的禍首，平反永安冤獄；延安《解放日報》連續發表新聞、通訊和悼念文章，系統報道“羊棗事件”前后；美國新聞文化界史沫特萊、愛潑斯坦等24人聯名向國民黨政府提出嚴重抗議，要求釋放同案人員。在國內外輿論的強大壓力下，蔣介石不得不下令，將“羊棗事件”中被捕的政治犯全部釋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