紹田之殤

劉毅翔

1

偶爾碰及傷口的深處? 我便怔住

璀璨的背后? 那人在悚栗中躹躬

任舊夢在體內蠕動

任帶血的傷痕從心臟滑過

我便怔住? 那人做了什么重大抉擇

我伸出一雙冷冷的手? 向夜取暖

我的面容在靜止中迎送

連柏拉圖也從未追求過的方向

我攤開自己的激情? 竟然被痛

壓縮成一根不能直立的脊梁

2

托起被冷嘯劈開的太陽

仍不見你沉寂時被疼痛鋸斷的目光

焦躁蜂擁而上? 室內的一盆花

在饑渴中發出金屬之聲

風聲? 咆哮聲在火中成長

其后就是諸般邀請和造訪

對話? 只是流淌在脈管中的暗語

一群尋不到傷口的較量

在漂浮不定的眼瞼后面著裝打扮

歌曲如久困的獸? 輾轉難安

3

宛如早晨不聽從夢的旨意

總喜歡對著那盆爐火測試深沉

宛如一雙干枯的手掌

用盡全力也握不住太陽的回響

許多喜悅都葬于腐爛的前額

在黑暗中與蝙蝠分食陽光的人啊

當奔涌的風景俯身向耀動的須梢

柏拉圖還在心靈的邊緣未醒

而我卻早在滿山的深沉中

奴仆般尋找沖入深谷的靈魂

4

傷悲? 像一名暴徒

隱伏在不可觸知的邊緣

在夢想中制造危機

在向日葵扭轉脖子時痛下殺手

而我? 總是如癡如魅

于是? 我的目光便不再清醒

我的微笑總放不出初霽的晴光

一些被戲弄后的傷痕

在頂禮膜拜中自戀

靈魂? 日趨消瘦

5

夢以同樣的心情彈撥歌曲

天空冷若冰霜

一個暴徒在歡呼聲中挖了個洞

我再次看到? 許多文字

在相互偷搶著自己的靈魂

臉面掛在枝梢上

塌陷的日子毀于相鄰的美

血液流入那個越挖越深的洞

一聲咳嗽? 就點燃了干枯的手掌

連月亮也不愿收留

6

如果害怕我的任性

請將詩引渡到月亮的對岸

請告訴柏拉圖他的秘密早已泄露

不必以了斷自己的手法

去找尋眼睛的葬地

假若有人愿意在微信中給我留言

且又將我的靈魂出讓給柏拉圖

我會微笑著用血液灌醉那一瓢冷水

用猛力去敲碎那凍結的冰崖

讓脊骨不再潰爛

7

西出陽關? 無須你說明來意

烽火便被我用雙目點燃

能收獲多少熱淚

穿過刀光劍影的遺痕

生死? 已變得不那么重要

早年的期許? 卻在心的戈壁

長成了一棵帶血的樹? 也許

我將在夕陽的喧鬧聲中死去

而靈魂? 仍將在無盡的思念中

呵護那顆初心

8

他的背影如醉漢般踉踉蹌蹌

整個冬季的風雪

似在掩蓋另一種猛然的開放

似在廢棄人們手里的另一種利器

你家住哪兒呢

我被拋棄了

一個聲音從一條黑胡同中走來

如罌粟花般妖艷

于是我才感覺我口渴于泥

哦? 原來我就是那個

踉踉蹌蹌的背影

9

從那個可愛的下午走來

從滿是斷柯的目光中走來

我是如此的不安

我多么想讓所有的寧靜都叫喊起來

給冷若冰霜的天空一點急促之感

柏拉圖? 將月光藏在衣袖里

將糾纏不清的花香

塞進一個空了的酒瓶

將固執從不甘寂寞的姓氏中割下

然后涂抹上一些暗示

讓我亦醉非醉? 亦醒未醒

10

酒杯中的陽光還冒著熱氣

閃爍不定的燭光就想起身遠行

我知禪道無形

便死死咬住一根如枯藤般的臍帶

在曠野遍植燭光

當一種無法拒絕的愛戀

涌進我癱軟的靈魂時

我便掀起一堆轟轟烈烈的泡沫

逼著酒杯與天空一同傾斜

凄厲聲中? 一朵花在向我求救

11

當重疊的影子? 向著

一堆如毛發般生長的骨頭傾斜時

當一場神奇的大火

傳奇般將自己撲滅時

某種欲望還會散發出禪意嗎

柏拉圖和我? 坐在

一池未醒的睡蓮上四目相視

世俗? 就在我的身旁吞食著

那朵求救的花

羞怯的靈魂? 不再坐禪

12

默誦你用血液撰寫的孤本

一雙明凈的眼

天崩地裂般直劈我的心胸

我便認知了你靈魂的價值

無聊的預言? 不再風生水起

當我將頭顱

擠進一塊失去彈性的瘀青中

你漂泊不定的骸骨

竟讓我讀出一種少有的謙遜

你愉悅溫婉的聲音? 自此

便常常在我的夢中響起

13

你就這樣選擇仰首問天

就這樣選擇在夢幻中寂滅

羞怯的靈魂

我多么希望你能伸出一只手

隨我一同去翻看柏拉圖的憤怒

去認領被貪婪燒毀的骨頭

我以革命者的身份向陽光解釋饑渴

冬日的風吹在臉上

吹在被舌尖戲弄過的毛發上

仰問? 便有了回聲

一切莫強求? 一切皆隨緣

14

選擇在你未醒的眼簾中哀慟

我已走出了茫茫戈壁

我已穿越了黃土高坡

我在玫瑰與佛之間尋求某種信念

在被風遺棄的午后尋找自己

尋找自己? 再沒有人能與你齊肩

再沒有人能將囚禁的心扉破譯

縱然我能敲碎所有的骨頭

縱然我能從日落后的血液中站起

我也只能看懂一點點火的顏色

15

假若真有一滴淚能在夢中衍生

而且能譜寫出一曲哀怨的歌

假若真能從你的足跡中

找回我的足跡? 而且

能從雞犬不驚中越過一片紅塵

我不想再引燃那堆虛幻的火花

讓冬日的冷在你的額際緩緩爬行

讓你的目光從積雪中脫穎而出

讓懸掛滿室的風聲化成某種激情

吸盡我柔弱的個性

鞭撻我微禿的年輪

16

由某些意象組合

讓碎裂的夢在脊梁上滑行

讓寬容從你的瞳仁中托起

一輪不滅的紅日

一顆從不顫抖的星

而我? 將鋪開一片裹滿滄桑的云

寄生于一棵孤松的臂腕

讓茫然的思緒專意去尋求一個主題

給任何一個不愿認命的佳話

點上燭光? 送去祝福

17

一排巨浪? 在閱讀落日的遺言

一陣徹骨的寒風

在黑暗頃刻來臨前? 引得眾犬齊吠

我爬上曲終未盡的脊梁

描繪你在尚未修成正果前的

似笑非笑? 似哭非哭

一群散落于晚鐘中的塵煙

在等待春暖花開

18

終是我與玫瑰無緣

與牡丹? 與其他所有的花兒無緣

唯有落葉? 終是我

繞不開的痛? 終是我

咽不下的怨

而正襟危坐的柏拉圖

穿著單薄的柏拉圖

在他心里卻只有

水中的柔? 鐵中的熱

只有在污泥中步步為營的蓮

19

梳洗枯發? 當鳥鳴掉落期間

我便發現

有一滴血從皓皓明月中滴出

有一種孤默在萬里長風中高臥

我不再受庸俗誘惑

我不再受庸俗誘惑

盡管有一種變味的空茫在體內泛濫

盡管有一種無根的痛將我抓住不放

淚的方向? 不再是我關注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