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EMON

身為2021年頒獎季第一彈,人稱“奧斯卡家的傻表親”“好萊塢(最放松、最失控的)新年大派對”的金球獎迎來了史上最寂寞的一個春天。疫情籠罩之下,沒有了爭奇斗艷的紅毯,沒有了香檳和閃耀的奢華明星伴手禮,甚至直播會場也一分為二,彼此保持著4500公里的社交距離—主持之一的蒂娜· 菲在東海岸紐約洛克菲勒中心的彩虹廳,老搭檔艾米· 波勒則留守西海岸貝弗利希爾頓酒店,借助順滑的直播技術隔著整個美國用盡力氣合體吐槽:“往年通常是梅麗爾· 斯特里普喝得酩酊大醉,甚至不記得自己是因為什么電影被提名;奧普拉在桌布上用筆寫滿自己的名字;昆汀· 塔倫蒂諾在桌底爬來爬去摸別人的腳。”眼下卻是:散落全球的提名大咖們乖乖待在家里面對攝像頭保持著尷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比如,提名最佳男配的杰夫· 丹尼爾斯穿著程序員們最愛的法蘭絨格子襯衫自信上鏡,推特上卻紛紛討論他背后的房間為什么會有這么多扇門!
好在金球獎延續了一貫的不著調,用爆冷成功鎖定了話題。在四面強敵中賠率墊底的新晉劇情類影后安德拉· 戴(《美國訴比莉· 哈樂黛》)真實體驗了一把什么叫作“人在家中坐,獎從天上來”。在凱瑞· 穆里根的死亡凝視和維奧拉· 戴維斯生氣到變形的鼓掌里,安德拉· 戴照著一張紙念起了感覺根本沒必要背下來的獲獎致辭。相反,音樂喜劇類影后裴淳華(《我很在乎》)簡直笑成了一朵大紅花,畢竟她確信主辦方好萊塢外國記者協會(HFPA)知道《我很在乎》這部IMDB評分6.2的作品沒有辜負她精湛的演技。八年前就拿了終身成就獎的朱迪· 福斯特(《毛里塔尼亞人》)也大方承認被強塞到手里的最佳女配嚇了一跳,直言“我有點不知道說什么,因為從沒想過會再上來領獎”,最后只好和妻子擁吻掩飾無語。導演大衛· 芬奇的慶祝香檳早就自己端好了,六項提名領跑的大熱門《曼克》卻顆粒無收。
唯一沒有懸念的是女孩們的高歌猛進。大女主劇熱度飛升,幾乎承包了整個限定劇/電視電影視后提名:大魔王凱特· 布蘭切特變身反女權典型菲莉絲· 施拉夫利,《美國夫人》 重現了美國上世紀六七十年代平權運動的錯綜復雜;《離經叛道》聚焦猶太教女子躲避婚姻,來到柏林的重生之路;《無所作為》純粹從妮可· 基德曼的角色視角出發,折射“完美婚姻”中的PUA;最終,是一身Dior森林綠禮服的人間精靈安雅· 泰勒-喬伊憑借在男性主導的國際象棋界一路開掛的《后翼棄兵》,蓋章認證了網絡劇集“95后”視后制造機的奇跡屬性。同樣獎運十足的還有“戴安娜王妃”艾瑪· 科林,剛出道就憑借《王冠》中的出色表現獲電視類劇情類最佳女主角。
而從威尼斯電影節起飛,整個頒獎季一路領跑的導演趙婷,一如既往的素面朝天,聽到頒獎嘉賓念出自己的名字,只是云淡風輕地舉了舉馬克杯—她是繼芭芭拉· 史翠珊之后,近40年來首位獲獎的金球獎女導演。由她執導的《無依之地》娓娓道出了一個中年失業的女性成為現代游牧民粗糲而柔軟的故事。事實上,加上趙婷,三位女導演入圍最佳導演獎也是金球獎78年來的第一次:埃默拉爾德· 芬內爾,《王冠》中卡米拉的扮演者,同時也是《殺死伊芙》的編劇,自編自導了《前程似錦的女孩》,譜寫了一曲女孩在性別不平等的語境下玉石俱焚的復仇悲歌,血淋淋地延展了Me Too運動的輿論場;同樣演而優則導的奧斯卡最佳女配角蕾吉娜· 金,用《邁阿密的一夜》虛構了四位黑人傳奇人物的一次會面,刻畫出一幅黑人民權運動背景下的群像。
主辦方HFPA強調,其87名成員中,女性占多數(卻沒有一個黑人)。對于麻煩纏身的金球獎來說,這無異是一根政治正確的救命稻草—影院關門歇業11個月,大制作紛紛跳票,《艾米麗在巴黎》擠掉《我可以毀掉你》迷惑入圍讓金球再次深陷賣獎丑聞(《艾米麗》自家編劇耿直發言:“這不對勁兒!”),種族多樣性匱乏的指控愈演愈烈—眼看就要慘淡收場,幸好還有步履不停的女電影人將責任一肩扛。但這并不意味著曇花一現,即便視流量為生命的金球獎又水又不專業,但洞悉時代、知錯就改、見風使舵卻是一把好手。不可否認,2020年票房最高的100部電影的導演中,女性占了16%,因此,有影評人預見,“隨著越來越多的女性出現在鏡頭背后,銀幕上的人物形象也會更加豐富多樣,那些可能不完美的女主人公面臨的正是現實生活問題的強化版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