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析倫勃朗《夜巡》的光影藝術

朱鴻萱

（遼寧師范大學，遼寧 大連10165）

一、前言

14世紀，藝術家追求的是以人文本的繪畫內容和神圣典雅的藝術形式。從17世紀開始，西方繪畫進入到了一個嶄新的局面，無論是畫面的內容，還是繪畫風格都發生了較大的變化。同時，光影也成為藝術家追求的繪畫語言。光影是藝術家主觀表現的重要手段，通過畫面中光影的合理布局，藝術家可以賦予畫面象征性的意義，從而激發觀者的情感共鳴。對于倫勃朗來說，光影就是他畫面中必不可少的繪畫語言，倫勃朗說過“有一天我在父親的磨坊里發現了一些東西。風車常使磨坊內部產生奇妙的現象。磨坊的窗戶通常都非常小，但當太陽照耀時，尤其是在春天明朗的天氣里，整個磨坊里會充滿一種非常奇妙燦爛的光芒，那是我以前從沒有見過的。但那天的磨坊里，實際上是沒有顏色的，至少沒有我自小就熟悉的顏色。老鼠籠前面的光線與后面的不同，左邊與右邊的光線也不同，每種光線每一刻都在變。”①倫勃朗這種對于光線的敏銳與感悟也奠定了他用光線來展現自身的主觀情感。對于倫勃朗來說，光線的使用不只是藝術心靈上的覺醒，同時也使他脫離了所謂的膚淺的視覺繪畫，從而走上了他深度藝術之獨創的空間之路。

二、倫勃朗的《夜巡》

《夜巡》是荷蘭畫家倫勃朗與1642年創作的一幅油畫作品，也是他最著名的代表作之一，這件作品是當時阿姆斯特丹射擊手公會的群像訂件，這幅作品畫的是白天出巡時的場景，畫面中的光源也是自然光線，由于畫面涂上了一層亮油年久而呈現黑褐色，故被認為是“夜景”。這幅畫面中一共出現了20多個人物形象，倫勃朗對他們進行了戲劇化的處理，成功捕捉了自衛隊成員出發執行一項緊急任務前的緊張一幕。這幅作品在構圖形式上與其他作品大不相同，整個畫面仿佛一場舞臺劇，倫勃朗將所有人物串聯起來并將每個人物的性格特點都鮮活的展現在畫面中，在這幅畫面中可以很明顯得看到上尉和副官，他們仿佛在交談著什么，也有可能是副官在聽從上尉下達的命令，副官手中拿著長矛，與他身后面的人物產生距離，從而形成前后的空間感。畫家精心布置副官向側望，它將觀眾的視線，從接觸到畫面的那一刻，就吸引到左邊的一組人物，其中身著紅色衣服的士兵，斜提著一桿長槍，其次是士兵身后的金發小女孩，她的面容有些惶恐不安，小女孩的出現看似不合群但她的個頭和身高，也給畫面增添了新的層次感。畫面中的其余人物都被安排在中景和遠景之中，他們有的在擦拭槍支，有的在拼命擊鼓，有的在揮舞著旗幟，盡管人物可能只露出一個頭或者半張亮，但每個人物都有自己的姿態和表情，整個畫面錯綜變化又能統一和諧。畫面中人物虛實結合，有強有弱，這使得整個畫面更立體更有力量。

從藝術角度來看，《夜巡》這幅作品的構圖大膽創新，兩個主要人物在畫面最前方，同時也是畫面最亮的部分。倫勃朗打破了他之前平面式的構圖，采用一種不規則的放射性的倒三角形構圖，畫面將人物分為三組，依次分布在中心人物的四周，使畫面更富有動感。

三、光影的表現和描繪

在西方繪畫中，光影的運用在畫面中十分常見，馬薩喬，達·芬奇創造了一種以柔和的光影過渡來塑造人物的體積感，巴洛克的藝術大師卡拉瓦喬用光形成強烈的對比來強化其作品的戲劇效果和視覺沖擊力，而倫勃朗的作品往往給人以幽微，低沉和神秘的感覺，他繼承了卡拉瓦喬的繪畫技巧，在自己主觀的創作下，進一步創造了光的效果。在倫勃朗的作品中，世界被描繪成黑色的地方，光線不時的將某一地方照亮，這樣的創作手法給人帶來一種直擊內心深處的觀感。“倫勃朗的畫畫方法涉及到一種細致入微的光影處理手法，因具有強烈的精神和心理感染力而被藝術界稱”‘光的心理學’”。

從《夜巡》中可以看出倫勃朗對光線的運用相當成熟，他的繪畫背景依然采用黑褐色，將自然光線概括成一束追光燈，投射在畫面人物身上。在這幅畫中，光線最亮的部分主要在班寧·柯克上尉以及他的副官身上，他們也是畫面中最清晰的人物，后面的小女孩雖然也處在光的照射下，但整體形象卻與后面的人物輪廓產生模糊，對于遠處的人物倫勃朗也進行了光感的處理，他有意識地把遠處許多頭像進行處理，虛化在明與暗的中間色調中，有微弱的明暗對比，這樣朦朧的處理也十分自然。倫勃朗用畫筆創造出照射的效果，雖然將畫面分為幾個部分，但很好地將主人公襯托出來，前面強烈的明暗對比，強烈的光感，而其余人物在黑暗中襯托著中心人物，也為畫面增光填色。倫勃朗這樣的處理手法離不開他對光影靈活巧妙的運用與掌握。

有光線就會產生陰影，陰影分為投射陰影和附著在物體旁邊的陰影，附著陰影可以通過它的形狀、空間定向以及與光源的距離，直接把物體襯托出來。投射陰影是指一個物體投射在另一個物體上面的影子，有時還包括同一物體中某個部分投射在另一部分上的影子。在主要人物身上可以明顯看到副官制服上投射了一只手的影子，根據光源照射的方向判斷，就是旁邊上尉正在做手勢時的影子，地面上附著著其他人物的影子。這一切全被倫勃朗利用的自然光線統一在整個畫面中，明與暗的交織自然又流暢，讓整個場景猶如生活的瞬間，豐富而又生動。

四、光影的意義

光影是倫勃朗作品的最大特色，他擅長用光來塑造人物形象，在他的畫面中往往看不到清晰的輪廓和線條，而是用色彩明暗，對比的手法來凸顯人物的立體感，突出人物在空間的中心位置。在《夜巡》這幅作品中，倫勃朗為了加強畫面的光感，將畫面主要人物上尉的衣領處理成白色，一襲黑衣，披著紅色的披巾，旁邊的副官戴著黃色的高頂帽縮小了兩人之間的差距，整體的制服是暖黃色，一明一暗形成強烈的對比，畫面中后面的人物都處在陰暗之中，只有一縷光投射在畫面中，在視覺上吸引觀者的眼球。畫面中另一個光源出現在小女孩的身上，從藝術效果上考慮，女孩的出現起到了畫面色彩的平衡效果，避免中心人物的過分突出。她與畫面左邊較大面積的暗影形成了明暗的呼應。其次是女孩前面暗紅色的持長槍的士兵，在明亮的氛圍中，紅色起到了一種平衡過渡的作用，增添了畫面的層次感。倫勃朗用色彩的厚涂法，在光照集中的部分采用特別厚的顏色堆積，其他部分采用透明潤色的方法，并根據光的強弱或多或少的將輪廓線隱藏在背景空間中，這種厚涂法不僅塑造了物象的質感，也使畫面物象色彩變化更豐富，鮮活動人。

“光”就是“色”通過色彩來展現光的強弱和虛實。普辛說過“在一幅畫中，色彩從來只起著一種吸引眼睛注意的誘餌的作用，正如詩歌那美的節奏是耳朵的誘餌一樣。”倫勃朗開創了光影運用的先河，他用色彩表現光影，這種處理手法使極其繁瑣的人物關系變得清晰起來，虛實對比強烈，色彩運用豐富，即使在《夜巡》中，畫面只是描繪了一個簡單的故事，但也給觀者留下了無盡的想象空間。用強光、亮色、強對比表現主要人物，用弱光、暗色、虛化次要人物及背景，這也是這幅作品的成功之處。

畫家在進行油畫創作的時候，光影的作用還可以用來營造和渲染畫面的氣氛，運用光影創造畫面平靜、熱烈、激昂、低沉等。通過對光影的強度、方向和性質等特性的把控，實現對氣氛的調節和控制，有差別的光影效果在畫中表達的情感是不一樣的，產生的氛圍是不同的。從明亮的色彩中營造出畫家想要的氣氛和情緒。《夜巡》整體畫面的人物形成一種無序的動感，這支隊伍以一種歡笑的姿態涌上街頭，整幅畫以一種暖黃色的色調，洋溢著一種歡慶的氛圍。

五、結語

倫勃朗對光線的運用主觀而純粹，這都源于他人生的觀察和豐富的情感體驗。《夜巡》是一幅人物群像，經過倫勃朗深思熟慮后創作的佳作，它充分體現出了荷蘭革命時期人民愛國主義精神，這幅畫無論是思想還是藝術，都是崇高而偉大的。倫勃朗將光線完美的融入到繪畫中，深入地揭示了人物的精神內涵和思想情感，這種獨特的光影語言已經成為其表達主觀情感的視覺符號和語言形式，他的繪畫作品所展現出來的光影魅力讓人深陷其中，給人帶來視覺與心靈的沖擊，也為現代油畫創作提供更多的可能性。

注釋：

①史作檉.倫勃朗藝術的美學內涵[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5:1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