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云擾擾
作者有話說:此文靈感來源于一個經常嚷嚷減肥但始終瘦不下去的作者本人,只好在小說里幻想有那樣一個女孩子,不僅成功地瘦身下來,還贏得了暗戀多年的人的喜歡。一切幻想都因為現實的殘酷。愿你美夢成真。
摘句:我以為充滿了驚心動魄,卻沒想到如此輕松自然,就像我習慣了夜跑,在深夜揮汗如雨。
直播
我在直播間跟大家聊減肥,從一百二十斤到九十三斤。我一米六的身高,從小就是個小胖妞,我下決心減肥是從高三那個暑假開始,斷斷續續使用了各種減肥方法,一直到二十五歲才算是穩定在九十斤,我太有實戰經驗了。
粉絲們看著我的前后對比照片,都紛紛點贊和評論。其中有一個粉絲表現得過分熱情,幾乎我的每一場直播都會來,總是對我噓寒問暖,一會兒問我吃飯了嗎,一會兒問我有沒有睡好,還給我刷禮物,有時還會玩命兒夸我,說我美得像天仙,是全世界最可愛的仙女。
夸得我尷尬癌都犯了,每當這時我腦子里總浮現出一個人的身影,高高瘦瘦,眼睫毛比我的還長,下巴中間有一條淺淺的凹痕,笑起來尤其明顯,俗稱“屁股下巴”,很多大帥哥大美女都有這樣的下巴,比如林青霞、金城武。這個人在我看來是有些悶騷的,高三的時候每次下課路過我們教室,如果剛好遇到我坐在窗邊,就會冷不丁拍我的頭,我覺得他是對我有點意思的,但這么多年來,一直未曾跟我表白。所以眼下這個可疑的粉絲,我猜想有可能是他。
想到這里,我心里總會冒出粉紅色的泡泡,又忍不住有些得意,你看我瘦下來還是很好看的吧?
五一的時候,我回了一趟老家,我在自己的小房間里又做了一場直播、中間出去喝水的時候,我看到我爸在隔壁房間鬼鬼祟祟的,一進去正看到他在電腦上給我刷禮物,“狗子不是狗子?”我睜大了眼睛問。
原來從我的第一場直播開始,我爸就開始做我的粉絲了。我心想我爸可真會取名字,我之所以誤會是那個家伙,也是因為他的小名就叫狗子,他本名李煥拘,字寫得跟狗爬的一樣,我第一次念出來“李煥狗”,還尋思這父母取名字真樸素。
高一我們還在一個班,我是班里的學習委員,剛入學大家都還沒認全,分發作業的時候,念到他的名字,全班哄堂大笑。
他吱溜一下跑到講臺,嚴肅又有幾分譏笑地說:“是李煥拘,謝謝。”
那會我戴著三百度的近視眼鏡,終于看清楚他的樣子,嗬,真帥。
我在初夏的夜晚,躺在小時候睡的床上,腦子里全是李煥拘的帥臉,一晃這么多年,回憶卻越發清晰。
鐵餅
我和李煥拘第一次有深入的接觸是學校開運動會的前夕,班里要選一個人去扔鉛球,李煥拘是體育委員,巡視了一圈,沒有人愿意報名這個項目。他趁我同桌不在,一屁股坐在我旁邊,敲了敲我的課桌說:“你去參加女子組鉛球項目吧,全班就你看起來最壯。”
我心里咯噔一下,那時候我體重一百二十斤,在班里女生里確實是最胖的。但被一個好看的男生這樣直接地評價還是第一次,我心里原本的自卑瞬間化成了憤怒,好像只有這樣才能掩飾我的尷尬:“我不去!別來煩我!”
聲音很大,吼到全班都聽到。李煥拘灰溜溜地跑了。
后來不知道是不是他在背后跟班主任提名了我,我被班主任直接點名去參加比賽。所以我和李煥拘的開局并不算和諧,充滿了火藥味。
班主任還要求李煥拘作為我的教練,帶我放學后去練習鉛球。就這樣,我每天非常不情愿地跟著他到操場,他雖然很耐心地跟我講解動作,但我的運動能力真的很差,常常還沒扔出去,就先把自己給絆倒了。李煥拘好幾次被我氣到吐血,他捶胸頓足地說:“就這么幾個動作,有那么難嗎?”
到后來他開始調侃我:“讓我看看你小腦在不在?”
有幾次我扔是扔出去了,但卻是反方向,差點把他給砸了。他搖著我的肩膀說:“要不咱們還是放棄吧,我怕你上了比賽砸到裁判。”
他越這樣說,我越不服氣,我天生就有一種不服輸的性格,我要讓他看看我張貝貝的厲害。
比賽前最后一次訓練,我已經可以扔出去四米了,這是我的最好成績,他拍拍掌,說:“祝賀祝賀,你終于扔對了方向?!?/p>
我白了他一眼,心想明天你可瞧好吧。
第二天運動會,輪到我上場,我在周圍的人群里一眼就看到他,居然給我拉了一個小小的橫幅,上面寫著:加油!張貝貝!
我心里忽然有點感動,打算好好回報一下他。最后我扔出了五米,他張開雙臂跑過來,準備給我一個擁抱,又忽然收回手,說:“孺子可教也?!?/p>
那天陽光明媚,不知道是不是剛運動完,我覺得我的臉有些燙。
晚上回家,我看了看鏡子里的自己,好像比原來瘦了一些,我想我瘦下來應該還不錯。
雙雄
我們大概就是從那時候開始建立起了友誼,我叫他狗子,他叫我貝貝,兩個字叫起來比三個字簡單親近。
那時候,我們還會在課余玩一種游戲,叫酸李子生死局,只要是李子成熟的季節,選最酸的來,剪刀石頭布后誰輸誰吃酸李子。不知道是我運氣太好,還是他太倒霉,幾乎每次都是他吃,他說酸得天靈蓋都要掀起來!
小時候真的很無聊,但又很有趣,我們一起做了很多事情,比如一起報名學校廣播站,最后兩人都入選了播音員,每到周五放學的時候就是我們的廣播時間,讀一些詩,講一些笑話,放我們都喜歡的歌。一直一直做到高三分班,我去了文科,他去了理科,但我們還是搭檔。每次廣播前,他都會把稿子從我們教室窗戶扔進來,叮囑我趕緊順稿子。
我們一起度過了好多個黃昏,廣播里放著“很愛很愛你,所以愿意,舍得讓你往更多幸福的地方飛去”。不知道現在的小孩還聽不聽劉若英,我的少女時代,每當聽到這首歌,內心總彌漫起一股憂傷,大概那歌詞太反映我的心情了。因為無論我和狗子一起做多少事情,都不會有人覺得我們是一對兒,我是我,他是他,我是驚慌失措闖入他領地的豬,他是優雅開屏、絢爛奪目的孔雀,豬和孔雀是不可能被別人誤解的。
托我帶給李煥拘的情書沒有一麻袋,也有一小麻袋了。她們表情虔誠,也很天真,但我還是得把李煥拘的原話告訴她們:“李煥拘說他不看,你送了也白送,回家拿這頁紙多做兩道題不好嗎?”
我發誓,這真的是他的原話,勸退了很多姑娘以后,我問李煥拘:“你喜歡什么樣的???”
“我喜歡吃火鍋,打桌球,玩游戲。”
“哦,那學校里沒有叫這些名兒的姑娘?!?/p>
我和李煥拘相視一笑。在我眼里,他真是一個很認真在研究玩兒的人,玩游戲機一幣通關,打桌球一桿全收,即便這樣,學習成績也是班里前十,考重本的種子選手,羨慕不來。
學校榮譽榜上,每學期的成績前十,我和他的名字都在上面。有同學開玩笑說我們倆是“一中雙雄”,這大概是唯一一次把我和他拉得最近的稱呼了吧,我內心的小鞭炮炸得四處散開,溫度很高,以至于燒到了耳根子。
邀約
直到高三下學期,老師說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了,廣播站的工作就放下吧。我們一起做了最后一期廣播,那天我有了一點小私心,我給自己點了一首歌,《想念是會呼吸的痛》。一想到以后我再也沒有借口找李煥拘對稿,心里就空落落的。
這唯一的交集就要結束了,連文科班和理科班的拖堂都不一樣,有時我放學了他還沒有,有時他放學了我還沒有,我們的頻率從此就不在一條線上,我能見到他的時機越來越少。
“你總說時間還很多,你可以等我,以前我不懂得,未必明天就有以后。”我隱秘地用這首歌表達著我的情緒。他看起來心情并沒有異樣,不知道有沒有和我一樣的感傷呢?
我趁著放歌的間隙,偷偷看他,我以前好像沒發現他下巴上有一條淺淺的線,他的指尖碰觸著稿子,認真地看著。那天的廣播,我覺得比從前要快,說完最后一個字,關上話筒,合上稿子,李煥拘背上書包對我說:“走,慶祝咱倆最后一次合作,去吃一頓散伙飯?!?/p>
對李煥拘來說,散伙飯自然是要選火鍋的。他說火鍋看起來熱熱鬧鬧,香菇,蟹棒,肥牛,毛肚紛紛跳進湯里,又紛紛浮上來,吃完這個下一個又好了,吃快了燙嘴,吃慢了肚子叫,總是來不及的樣子。我問他:“為什么是火鍋呢?其他菜也一樣熱鬧呀?!?/p>
他深深地看我一眼,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說:“你知道嗎?我喜歡火鍋,但我也討厭火鍋,因為火鍋對我來說總預示著一種離別。我爸和我吃的最后一頓飯也是火鍋?!?/p>
我驚訝得說不出話來,以我淺薄的人生來說,安慰的話也不知如何講起,以前開家長會倒是見過他媽媽一次,知性優雅的樣子,從未想過他竟已失去爸爸。
接著他又迅速地說:“說點開心的事好了。敢不敢跟我約定一起考Z大學?”
我嘴里的牛肉丸還沒來得及吞下,差點噎住,心臟開始狂跳,作為一個胖妞,被他邀約一起考大學,我做夢都沒有想到。我狠狠掐了一下大腿,確認沒有做夢,我含糊不清地說:“好呀?!?/p>
趕緊吞完最后的殘渣,又補充說了一句:“好呀!”
生怕他沒有聽到,那樣嘈雜的環境,我隔著煙霧看到他的笑,我有一種撿到了大元寶的喜悅。
少女時代那小小的暗戀,各種明里暗里的偽裝,小心翼翼地隱藏著,就像蟹棒,明明是各種魚肉的混合,卻要假裝是螃蟹的肉。
所以我也佩服我自己,一邊忙于學習,一邊隱藏著心思,誰知道這一隱藏,就是很多年,因為我始終不曾有勇氣。
跑步
我想我什么時候才會有勇氣呢?自從高考結束后,我就開始每天沿著我家小區樓下操場跑步,從最初的一公里到后來的五公里,我慢慢延長跑步的時間和距離,但收效甚微。據說跑步半小時才能消耗一碗米飯的熱量,我邊哭邊跑,嗚嗚嗚,恨自己為什么要吃兩碗飯?后來改吃西藍花,吃到兩眼發綠光,見到西藍花就反胃。到上大學之前,我終于甩掉了五斤肉,我和李煥拘在大學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他大聲喊:“哇,你瘦了!”
“真的嗎?!你是不是安慰我?”以前我會說“是啊,我瘦了”,后來聽我宿舍的室友說溫柔的女生總是會把問題拋給對方,無論對方說什么,都可以先無辜地問一句“真的嗎?”,這樣會讓對話有來有往,更能激發對方的訴說欲。
“二號食堂二號攤位的紅燒小排很好吃。”
“真的嗎?有多好吃呢?”
“你們宿舍樓前面那個超市今天有特惠!”
“真的嗎?打幾折呢?”
“我們英語課的老師好年輕。好漂亮哦!”
“真的嗎?我不信?!?/p>
李煥拘疑惑地看著我:“我的英語老師不就是你的英語老師嗎?張貝貝,你最近有點奇怪。你以前說話都是速戰速決?,F在怎么表現得像個智障?”
我的自作聰明以這次對話而結束,宿舍里的姑娘們又教我用嗲一點的語氣說話,每句話的結尾加一個“嘛”字,好不好嘛?行不行嘛?開心一點嘛!我差點咬到自己舌頭,大小姐們說話都這么累的嗎?我在李煥拘面前這樣說了幾次后,他伸手摸摸我的額頭:“你發燒嗎?胡言亂語的。那個說話兇兇的張貝貝哪兒去了?”
“你是不是欠的,就喜歡我兇你?!?/p>
李煥拘眼神亮亮的,狡黠地說:“是啊,我家家風奇怪,就喜歡那種做事雷厲風行,說話直截了當的?!?/p>
我想了想,算了,還是做回我自己吧,我爸從小就教我,每個人都是獨一無二的,我有我的閃光點。不過,剛才他那個話是什么意思呢?是說喜歡我這種嗎?
我想了想,想不明白,算了,我還是先去操場跑十圈吧。我最近體能有些進步,一口氣跑十圈不帶停。
演技
“看到沒?無論刮風下雨,你總能在操場上看到張貝貝在跑步?!泵慨斃顭ň凶诳磁_上和同學吹牛的時候,總要指著跑過去的我跟他們這樣說。風把他的話帶給我,每當這時,我就跑得更起勁了。后來全校都知道操場上的跑步女王張貝貝,她不是在跑步,就是在去跑步的路上。
有一次學校辦了一場半程馬拉松比賽,我居然跑到了第六名,賽后我贏了一小筆獎金。我打算請李煥拘吃飯,當然還是火鍋。
那一天,是有些不一樣的。我第一次對著鏡子里的自己,化了一個淡淡的妝,手法笨拙,但好在還有滿滿的膠原蛋白,一點點腮紅,一點點大地色眼影,還有我唯一一支奶茶色的唇膏,不張揚,剛剛好接近我的唇色。我在我為數不多的裙子里挑了一件及腳踝的黑色長裙,那是我瘦了十五斤后買給自己的獎勵。我看著鏡中的自己,已經有了曲線,我好像第一次知道了腰線的位置,還有緊致的小腿線條,我在想我做好準備了嗎?似乎還不夠,只是一頓飯,放松點,你還沒有變得更好。
一切就緒,只差一雙鞋。那雙花去我一個月伙食費的高跟鞋,我穿上走了幾步,不太對,扭扭捏捏,這不是我喜歡的樣子,最后我索性挑了一雙白色跑鞋,我想吃完火鍋也許還能去操場跑個五公里。
見到李煥拘以后,他第一句就問我:“沒睡好?”
我倍感疑惑,每天跑完步我基本上倒頭就能睡。我說沒有啊。
他指指我的眼睛:“那黑眼圈這么重?”
我頓感尷尬,我想他指的是我笨手笨腳畫出來的臥蠶,學藝不精,臥蠶變黑眼圈,李煥拘這種直男,就活該他單身。帥有什么用,還不是孤家寡人一個。
我沒好氣地說:“管好你自己啦!”
他哈哈大笑:“這就對了,我以為你穿成這樣就不會粗言粗語了,我放心了,你還是你?!?/p>
我真的好氣,悶頭喝了幾杯啤酒,但酒量太好,我眼不暈頭不痛,這樣可不行啊。我心里暗自思索著,不如試著表演一下頭暈眼花?
演技是否拙劣,我也就管不了了??傊顭ň惺欠鲋页龅昝娴?,攔了一輛出租車,我歪歪扭扭地靠在一旁,出租車司機技術不太好啊,拐彎咋那么大動靜呢?我都坐不穩了,只好偏向一邊,順勢靠在了他肩頭。
寬厚的肩膀,緊實的手臂肌肉,我心里咚咚作響,表面卻閉上眼假裝睡著。這是我人生第一次靠他如此近,不知是誰的心跳聲那么大,我想我的臉已經紅成了關公,好在后座很黑看不清。
我緊緊閉著眼睛,身體不敢有半點動彈,靠上了就像粘上了,不管后來出租車如何搖晃,我都舍不得從他肩頭離開。我知道過了今晚以后都不會再有,像我這樣的慫人,表白是不可能的,我可不想把他嚇跑,做好朋友顯然比戀人要容易多了。
夜色真是溫柔得不像話,他好像也并不介意我多靠一會兒。
欣賞
神經大條如他,作為系里最帥的學霸,忙于實驗,忙于各種大學生機器人比賽,就是不找人談戀愛,姑娘們都開始心焦。他除了學習,就是拿獎以后請我吃火鍋。每次見面,我都精心打扮一番。但在直男的審美里,我的一切時尚都白搭。比如我穿闊腿褲,他會問我今天打什么魚;我穿皮質吊帶裙,他說我像個屠夫;我穿黃色豆豆鞋,他說我是小黃鴨。
對于他的評價,我想想這些年我吃過他多少火鍋,我也就原諒他了。
如果說這段隱秘的感情,帶給我什么,我想就是我變得越來越時髦了。大學最后一年,李煥拘開始叫我“時髦精”,那時候我瘦到了九十五斤,我開始接觸視頻剪輯,我把這一路的蛻變做了一些視頻,放到網上后慢慢有了反響,有了粉絲,我覺得做自媒體也是一件不錯的事兒。就像當年我熱愛廣播站一樣,我喜歡一切可以充分表達自己的方式,比如廣播,比如視頻,我把所有的熱情都投入到這樣的工作里,盡管我自己并不善于表達那些隱秘的東西。
有一期視頻的最后,我寫道:“變成更好的人,是因為他而開始,但并不會因為他而結束。你最終還是要成為你自己喜歡的樣子?!?/p>
這句話,也許帶給了一些人共鳴,他們紛紛涌向我的后臺私信,原來有那么多怯懦自卑的姑娘,在喜歡的人面前,從不表達??墒俏蚁敫嬖V她們,她們真的很可愛,不必非要為了誰改變自己,當然如果改變確實能讓你變得更好的話,也不妨試試。
很明顯,我在瘦了以后,身體變得輕盈健康,整個人都散發著自信的光芒。后面這句是李煥拘說的,他說我現在像個燈泡,走到哪里都自帶光芒。有一次,他看著我拍的視頻,無比認真地跟我說:“我發現,我越來越欣賞你了,你咋能這么有毅力呢?”
他沒有用“喜歡”這個詞,他說的是“欣賞”,他的眼神看起來很真摯,看來真的只是欣賞。
他還第一次發現了我有毅力,在毅力這件事上,我當然做得很好,我想說我堅持喜歡你快七年了,并且堅持不告訴你,這樣有毅力的事情,我一個人做得樂此不疲。
很快就到了畢業季,我小心翼翼隱藏這么多年的感情,真的要說再見了嗎?可是暗戀容易成癮,我依然想要沉浸在這里面,也許,他一天沒有喜歡上別人,我就還有可能?
真巧
李煥拘的單身時間跟我一樣長,都是從母胎開始。我們雖然不在一個系,但我們經常走在一起,以至于很多人都以為我們是情侶,我想這是我瘦了以后才有的獎勵。每當他們問我的時候,我總會說,我不是他女朋友。我會連連擺手,好像被踩到尾巴一樣驚慌。李煥拘這時總會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著我,我不知道他怎么想,但我既然不是,就不要讓人家誤會吧。
但其實我心里美滋滋的,粉色泡泡在心里綻放,我被看作和他是一對兒這件事,我真是求之不得。
可惜直到畢業找好工作,各自完成了實習期,然后我又辭掉工作開始做自媒體,而他又升級做了項目組長,我們也依然沒有成為真正的情侶,有些關系處著處著好像就定型了,我的同事說那個來找你的帥哥是你男朋友吧?真是一對璧人啊。
不是璧人,是冤家。這么多年,嘻嘻哈哈,我們只是純潔的男女關系。不知道李煥拘有沒有過一瞬間是喜歡我的呢?如果他從未喜歡過我,又怎會一直和我消磨時光?他應該去找個喜歡的姑娘談戀愛啊!
此刻,我正躺在小時候睡的床上胡思亂想,腦子里頻頻出現他那張俊俏的臉,想著想著,我忽然接到了他的短信。
“有空出來吃火鍋嗎?”我差點從床上蹦起來,我們自從上次見過后就至少半年沒見了,沒想到他也回到了小城。我立刻回了一條答應的消息,這么多年過去,我還是一提到這個人,就失去了理智。
我們約在從前的高中見面,校外我們以前常去的那家火鍋店居然還沒有關門,連老板都還記得我們倆,還多送了一盤肥牛給我們。
半年未見,他還是那個帥氣的李煥拘,而我還是那個花癡的張貝貝。歲月靜好,一切未變?他問我有男朋友了嗎?我說沒有。
他說你是不是打算和我一起光棍一輩子?。课沂掷锏耐枳記]夾穩,哧溜一下滑到了鍋底。
我假裝被辣油嗆到,咳嗽了半天,試圖繞開這個話題,我是愛情里的偽裝者,無論什么時候,我都能小心躲藏。
他找老板要了一杯溫水,又順勢在我身邊坐下,拍了拍我的背,說:“某天我媽問我,喜歡什么樣的女生,我想了半天,腦子里全是你的樣子,你說我是不是喜歡上了你,我自己不知道???”
我瞬間被水嗆到,我幻想過無數種捅破這層窗戶紙的場景,卻唯獨沒有想到會有這樣一種。李煥拘此刻正深沉地看著我,眼睛亮亮的,我埋下頭小聲說道:“那得問你自己,我怎么知道?”
李煥拘笑嘻嘻地又問:“那你喜歡我嗎?”
這個家伙后知后覺也就算了,現在居然還這樣直白地問我,那……是喜歡還是不喜歡呢?
我覺得這人很煩,瞬間回想起他第一次勸我扔鉛球的時候,這人咋那么煩人??!我身體里某種叛逆的因子充盈了起來,我沖他嚷道:“是,喜歡你,喜歡你好多年!”
然后我聽到李煥拘的聲音:“真巧,我也一樣,只是我剛剛才發現?!?/p>
記得
故事寫到了這里,我發現李煥拘很擅長“”扮豬吃老虎”,又或者他真的在感情上慢半拍,已經無法深究。那天吃完火鍋,他送我回家,我們在月亮下走著,走著走著,他的手就牽起了我的手,我們曾經無數次走過校園的黃昏,走過食堂,走過圖書館,走過火鍋店,我們肩并著肩,我們的手平靜地放在身體兩側,無數次我幻想我們的手疊在一起,我以為充滿了驚心動魄,卻沒想到如此輕松自然,就像我習慣了夜跑,在深夜揮汗如雨。
如果說這個故事還有一個重要的細節,那就是我們有一天突然發現,小時候我們曾經住在一棟樓里,他住三樓,我住四樓。那一年他十歲,他的警察爸爸在執行任務時不幸犧牲,那段時間他媽媽幾乎快撐不下去,他每天自己默默地上學放學,回家做飯,照顧媽媽。我們在不同的小學,也許我們在樓道里打過照面,但我不曾有印象,我總會在門外大聲叫我爸爸開門,即便我胸前掛著鑰匙,因為知道爸爸在家,所以我懶得自己開門。
后來爸爸跟我說:“以后你自己拿鑰匙開門,不要再喊我,樓下的小孩剛失去爸爸,他聽到了會傷心?!?/p>
我從此再沒有在門外喊過爸爸,這是我生命里的一件小事,我為那個男孩感到難過,多年后那個男孩對我說:“那段時間每當聽到別人喊爸爸,我心里好痛,后來我習慣了沒有爸爸的生活。”
我抱住長大后的李煥拘,我希望他的余生因為有我,而感到快樂。蹉跎了這么多年,好在我們最終還是找到了彼此,我的暗戀沒有被辜負,我的毅力有了結果。不過我還是想告訴我的粉絲,喜歡一個人還是說出來吧,說了也不會死人,不說也許白白浪費了那么多年。
然后我看到“狗子不是狗子”的評論:“上了大學再說,早戀容易被家長老師圍追堵截,難度太大,還是要以學習為重。”
我給這條點了個贊。我爸真是一個好溫柔的人哦,我也希望自己像他那樣溫柔,那樣有共情能力。
對了,這個故事還有一個不太重要的小尾巴,我也是偶然才得知的。
“原來《想念是會呼吸的痛》并不是寫失戀啊,而是寫給過世母親的,歌的背景是作者的媽媽去世了,他抱著媽媽的骨灰來到了東京鐵塔,那是他們曾經說好要一起去的地方。你知道嗎?”
“我一直都知道這首歌的背景,這首歌陪著我度過了很多想念爸爸的日子,那天你播放了這首歌,我記得?!?/p>
原來他什么都記得。
“如果我一直是個胖胖的姑娘,你還會喜歡我嗎?”
“我想我就是從你扭著胖胖的身體扔鉛球開始喜歡你的吧?”
“不怕我砸到你嗎?”
“砸到就讓你對我負責一輩子?!?/p>
編輯/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