釀真情為詞 開眾口之歌
——訪著名詞作家車行

文/劉嘉琦

車行，別名車廣鳴，著名詞作家，一級編劇，原空政文工團創作室主任，原中國音樂文學學會副主席，中國作家協會會員，享受國務院政府特殊津貼，從軍從藝期間曾榮立二等功一次。在四十多年的創作歷程中，車行先后創作了幾千首歌詞作品，成功合作了千余首歌曲，出版《關不住風流》《一去二三里》《八九不離十》三部歌詞集。

作為一名詞作家，車行不僅高產，其創作更是佳作頻出，深受社會各界的廣泛認可與喜愛，從所獲諸多重大獎項就可見一斑。其中，歌曲《常回家看看》《好日子》《越來越好》《警察的承諾》《父親》《為祖國守歲》《我是你的讀者》《紅旗頌》《回族尕妹我的花兒》《好人就在身邊》《愛中華》《同志們》《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少兒組歌》及音樂劇《噶麗婭》獲中宣部“五個一工程獎”；《常回家看看》《越來越好》《好運來》《與世界聯網》《心想事成》《幸福》獲中央電視臺春節聯歡晚會“觀眾最喜愛節目”一二三等獎；《好日子》《越來越好》獲金鐘獎；《常回家看看》獲99年華語榜中榜最佳作詞獎等。

1957年8月，車行出生于黑龍江省牡丹江市，他常用一組四字詞語概括自己1974年到2001年的生活工作經歷：上山下鄉、當兵服役、郵電報務、修學任教、藝術館員、電視編導，也正是豐富多彩的經歷為他此后的創作提供了源源不斷的素材與感悟。

1976年，車行到吉林省永吉縣雙河鎮68 軍當兵，喜愛文學的他入伍后深受軍旅詩歌的影響，臧克家、賀敬之、郭小川、李瑛等當代作家的詩歌作品，他更是手不釋卷。之后進入創作組，看著周圍的同志們都是寫詩的行家，更點燃了他文學創作的熱情，為了寫出自己滿意的詩歌，他曾向宣傳處處長陳超請教。陳超以郭小川為例，提到“寫詩除了多看多寫沒有別的辦法”。由此，“多看多寫”成為車行此后秉持的一條創作準則。在永吉，他打下了詩歌寫作的基礎，發表了自己的第一組詩《林濤小詩一束》。

1978年，車行從部隊復員回到家鄉，工作之余依然孜孜不倦地沉浸在詩歌的寫作中，當時歌詞創作給他的印象還是音樂領域的陌生事物。牡丹江文聯的陳之敬老師卻從他的詩歌中看到了潛力，認為他的語言風格更貼近能被譜曲傳唱的歌詞，而在那個屬于詩歌的黃金年代，歌詞創作于車行更像是一條成功的捷徑。通過辦班、征集歌曲創作，陳之敬逐漸指引車行走上了歌詞創作的道路。

當然，從詩歌轉向歌詞并不是一蹴而就的，最初有些題材難以用歌詞寫就，還得用詩來完成，“當時感覺就像左手寫詞，右手寫詩似的，通過長期鍛煉，終于可以用歌詞的藝術形式來駕馭一切題材了”車行回憶道。也在這年，車行寫下自己的第一首歌詞作品《植樹謠》，開始正式發表音樂文學作品。

1988年，車行長期在歌詞創作上的勤奮獲得了詞界高度的肯定，《烏蘇里放歌》和《西北戀情》在全國青年第二屆歌詞大獎賽一等獎空缺的情況下，雙雙獲得大賽二等獎。這堅定和增加了他繼續創作的信心，由此他更深入地感受著季節輪轉中東北大地的黑白交替以及平凡生活中點點滴滴的人間真情。

車行對故鄉的熱愛是鮮活的，他說：“我生長在東北黑龍江，黑龍江最富饒的土地就是黑土地，最兇猛的風雪就是大煙炮，最精彩的世界是冰雪大世界”。這種熱愛首先源起于童年，他就以孩子的視角捕捉著東北冬季的美麗風光，寫下了《孩子的心里沒冬天》《打出溜滑摔屁股蛋》等作品，這里的冬天是冰雪的世界，是孩子的樂園。

車行對故鄉的熱愛是深沉的，他說：“這片富饒的、火熱的黑土地是我最寶貴的財富、最大的舞臺”。他相繼寫出《三九天》《大鞭子趕著風雪走》《北方的風雪火》等大量滿浸故鄉色彩的作品。“對故鄉題材的專注甚至一度達到了離不開黑土地，離不開北大荒，離不開冰雪世界，一下筆就在這里”車行回憶道。

故鄉是寫不盡的，除了這片沃土，給車行極深感受的還有隨時代前進的人民生活。十年文革是車行童年的特殊記憶，所以中國從改革開放到邁向新世紀所發生的翻天覆地的變化，不僅洋溢在周圍人的臉上，更烙印在他的心里。

1998年中央電視臺春節聯歡晚會上，隨著宋祖英極具穿透和嘹亮的一聲“哎——”，這首由車行作詞、李昕作曲的《好日子》將歡騰向上的時代氛圍通過歌曲傳遞給了全國的電視觀眾，車行這個名字也真正開始走向全國，為更多的聽眾所熟知。之后，由車行作詞、李昕作曲的《越來越好》，車行作詞、戚建波作曲的《好運來》又陸續登上2001年、2004年央視春晚舞臺。

從它們唱響至今已有十余年，每逢佳節慶典的喜慶場合，人們總能聽到這幾首熟悉的旋律和歌詞，甚至不由自主還會跟著哼唱。之所以歌曲能得到大家的喜愛，就包含著詞作者真真切切寫出了人民的心聲，“好日子”“好運來”“越來越好”這簡簡單單的幾個字既是群眾對當下生活的贊美，也是對更美好明天的信心與期待。

車行的作品中，最為人津津樂道和廣為傳唱的還有他對家庭親情的描寫。1999年央視春晚上一首《常回家看看》傳遍大江南北，甚至引發了海外華人圈的反響。歌曲質樸的歌詞、溫馨的旋律勾起了兒女對家的思念，對爸媽的牽掛。這充沛感染力的背后是車行字字飽蘸親情的寫作歷程，他曾說道：“要讓歌中的每個字都有血有肉，讓它鮮活，就得在文字中融入自己的真情實感”。

《常回家看看》正是源于詞作者自己的感悟。1995年，車行的父親離世，長期忙于工作而未能多陪伴老人的車行深深體會到了失去父親的痛苦。當父親往昔的身影一點一滴涌上心頭，除了自責，他想到要寫一首歌獻給天下父母。數年后，這首由車行作詞、戚建波作曲的歌曲最終定稿。當陳紅、蔡國慶、江濤和張邁聯袂在舞臺上親切唱起“常回家看看回家看看，哪怕幫媽媽刷刷筷子洗洗碗，哪怕給爸爸捶捶后背揉揉肩……老人不圖兒女為家做多大貢獻，一輩子不容易就圖個團團圓圓”，平實深情的話語立刻融入了觀眾的心中，也讓大家注意到傳統大家庭向現代小家庭結構的轉變，子女成家立業后與父母聚少離多的普遍現象，為忙碌的當代人提了醒。

同樣膾炙人口的還有《父親》《母親》《兒行千里》《妻子辛苦了》等歌曲，車行也講述了《母親》創作背后的故事。那時他正擔任黑龍江電視臺2000年春晚的導演，某天當他的一首歌詞《母愛深深》被取出打字的時候，助理對他說道：“車導，我看著你這首詞，心里一涌一涌的”。車行略一思索把電話打給了作曲家戚建波，看這首詞是否可能寫成作品，戚建波拿到后很快就完成了譜曲。歌曲最終更名為《母親》登上了晚會的舞臺，并獲得了業內人士與觀眾的認可。幾年后，閻維文又用他精彩動情的演唱把《母親》推廣到了全國觀眾的面前，唱出了無數人心中對母親難以言表的深沉的愛。

2001年，在詞界已頗有影響力的車行被特招進入空軍政治部文工團創作室，成為一名專職創作人員。面對閆肅、張士燮、石順義、羊鳴、姚明、孟慶云等“大腕”云集的創作集體，車行既高興，也感到了不小的壓力。雖然是再次入伍，空軍領域對車行而言又是一番新天地，自己怎樣才能把好的作品獻給我們的空軍將士？

作為一名空軍新人，就是要把雙腳植根在跑道上、植根在訓練場、植根到飛行員的心里，從他們的情感中提煉素材落實到作品，車行想到。繼續了解與深入，人民空軍從無到有、從弱到強的發展歷史以及它無可替代地捍衛著祖國榮譽、保衛人民安全都激蕩著車行的創作熱情，他寫下《翅膀硬了》《祖國把藍天交給我》《與藍天同在》《藍天上見》等一系列作品，用歌詞向戰士們致敬。

他的創作也受到部隊官兵的好評，例如《天上由我說了算》這首歌曲，就有一位飛行師師長打電話給車行，“車老師，你這首歌唱到我們心里了，我就在飛行員訓練前的動員中講，我們飛上了祖國的藍天，這一片藍天就由我們說了算！”

隨著車行從東北調到北京，他的創作視野也更加寬廣，每當有采風活動，他總會積極響應，可以說走遍了祖國的天南海北。他常說“音樂就是要扎根民眾、扎根生活，搞音樂的人要多走、多看，百聞不如一見！”祖國的每一處發展都在敲擊著他的心靈，激動著他的筆端，這些耳聞目睹、日積月累的景象烙印在他的心中，醞釀在他的手邊，化作一首首歌詞。

在既有的成績前，車行是謙遜的。當他的部分作品作為“新民歌”受到贊譽時，他說，“如果存在‘新民歌’的提法，那么我覺得還是以作曲為主，流行元素在傳統基因里升華，旋律突出一種時尚、新鮮、歡快的感覺，而我并沒有更多的建樹”。他甚至曾說自己的作品能出名 “是被別人拽著往前走，沾了作曲和演唱者的光，假如滿分是10 分的話，自己只能占3 分”。

分析車行的詞作特點，其中一個重要的特征就是語言風格的口語化，或者說面向大眾，他的詞作表述極為通俗易懂。車行回憶道：“當初學習作詞時，陳之敬老師就強調歌詞的口語化，他以《我是一個兵》為典范，認為當歌詞的口語化達到一定境界才意味著作詞達到爐火純青的水平”。這一觀點給了車行很多的啟示，面對適于口語化的題材時，他就更加注重內容與表述的推敲和錘煉。

寫一首作品，他不僅會與曲作者商討，聽取周圍人意見，還常常拿給自己的母親，看老人家是否看得懂、聽得明白。如《常回家看看》，他曾寫過三稿，但自己又都否定了，因為他覺得“太過詩化，不夠家長里短，不是大爹大媽能認可的”。直到在他一次乘坐列車時，看著大包小包回鄉探親的游子，聽著一位白發老人訴說著對兒子的思念，他終于抓住了這一閃而過最樸素卻又最真摯的感覺，揮筆寫就了最終的詞稿。

車行的創作不由使人聯想到白居易詩成后“老嫗解則錄之，不解則易之”的故事。他的詞作直白而不晦澀，曉暢而與韻合，通俗不失情深，更讓人想到梅堯臣“作詩無古今，唯造平淡難”的感嘆。

事實上，車行的詞作之所以能受到廣泛的喜愛不僅重在“技法”“風格”等形式層面與聽眾的交互，更難能可貴的是他始終堅持藝術源于生活的創作理念。從群眾中來，到群眾中去，才是優秀作品的源頭及不斷創新的動力。

談到近期的創作時，他說：“時代發展很快，歌詞對于不同題材也在變化，跟上時代吧。現在大眾接受的是抖音、快手，我們怎么在這片土地上繼續寫出鮮活有生命力的東西，就要和時代接軌，和潮流接軌，與現代的年輕人同頻共振，這很關鍵，也成為了一個新的課題。針對這個新課題，我也在嘗試新的題材、新的風格，我覺得我還在進步。”

我們期待著車行寫出更多優秀的作品，唱出大家的心聲，唱出中國更美好的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