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已成粥

李雅芬

某天，我看見老公兩鬢的白發，心生悲涼。多少個日子，在我們吵吵鬧鬧中流星般滑過：年輕時，早晨送孩子上幼兒園，正要出門，自行車的車胎沒氣了，于是互相埋怨一頓吵；春節為去誰家，也要爭上一通，我媽養我不容易，他爸有病等孫子……都是理由。一個是教師，一個是文學青年，哪個都能說會道；為一頓飯是吃餃子還是吃面條，也會有戰爭爆發；因為他忘記我們的結婚紀念日，鬧得不可開交，甚至想到離婚。

年齡漸長，不惑還有惑，知天命也不知，盡管我們沒有20來歲時的鋒芒畢露，溫和了許多，但還是有臉紅脖子粗的時候。想想這一路走來，真不容易。

當然，也有風和日麗的時候，記得下雨天他接我回家，他把衣服給我披著，自己光著膀子淋在雨里還唱著歌的情景；記得我生孩子時，產科走廊里他不斷安慰的話語，還有他怕我凍著，把一件破棉衣的袖子撕下來給我套在腿上御寒的畫面；記得我的媽媽生病，他守護在病房，被人家誤以為是兒子的樣子；還記得他輔導孩子到深夜的燈光、兩個人在小廚房里做著家常便飯的煙火；還有搬家為了省錢，他非要自己往樓上扛水泥弄得灰頭土臉的窘態……點點滴滴閃現腦海。一晃在一起30年了，用時髦的話說，這叫珍珠婚。

珍珠項鏈，光鮮而耀眼。我更愿意將我們的婚姻比喻成一串用檀香木做成的手鏈，樸素自然而非精雕細琢，靜靜品味，有香氣散發；細細撫摸，有許多的故事和回憶。

出差回家，火車上，同事說：“我沒有把到家的時間通知給家里的那個他，神不知鬼不覺地進門，給對方一個驚喜。”我開玩笑說：“我不通知就回去，只有驚，沒有喜。”婚姻的路走過了這么長，宛如一首悠遠沉寂的老歌。

回去后，我卻聽他說：“以前怕你在家嘮叨，你出差我正好清靜，不知道為什么，現在你出差，我心里總不踏實，兩個人現在是伴兒了。”原來，我已經與他進入了“老伴兒”的時代。我才更加理解了父母那種“你若在，我心安”的情愫。

最近，自詡“吃貨”的我胃不太舒服。他正好放假，就在家熬粥，幾乎隔一天熬一鍋，粥的用料很豐富，除了大米，還有紅棗、葡萄干、花生、枸杞和杏仁，香甜糯黏，溫和而有嚼頭。兩個人品著粥，每每發出呼呼的吸吮聲，喝著喝著，都笑了，調侃道：“看來，老了就只有一起熬粥喝粥的份兒了。”

沒有了花前月下“你儂我儂”的浪漫，少了年輕氣盛時一爭高低的爭吵，如今，平淡到如一碗粥，黏乎著，又為對方的白發而感慨，生出同情和另一番理解和愛惜來，有相攜相伴的感恩，有木已成舟的安定，我稱這種狀態為“愛已成粥”。

這粥啊，且需要慢慢熬、慢慢品！

（摘自作者新浪網博客）（責任編輯 王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