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麗梅 郝艷華 初智巍
(1.黑龍江工程學院,黑龍江 哈爾濱 150050;2.哈爾濱醫科大學,黑龍江 哈爾濱 150081)
自2016年6月23日中華人民共和國、蒙古國、俄羅斯聯邦簽署《建設中蒙俄經濟走廊規劃綱要》以來,俄蒙與中國的五通指數分別為47.62和37.38,高居“一帶一路”國家五通指數排行榜的第一位與第七位[1]。然而,在當下全球衛生安全環境總體趨緊的情況下,互聯互通的程度愈深,中蒙俄經濟走廊面臨的跨境公共衛生風險愈高,因此,推動走廊三國共同打造衛生健康共同體勢在必行。
前所未有的公共衛生安全挑戰,呼喚五通共榮的中蒙俄三國加強共同防控重大突發公共衛生事件的次區域合作。
從風險傳播層面看,經濟走廊中奔涌的跨國人流,裹挾著極高的衛生安全隱患。2015—2018年,蒙俄兩國旅游入境中國的人數分別達到595.4萬人、833.12萬人[2]。然而,龐大的旅游、留學、學術交流、對外商務人流是肺鼠疫、新冠肺炎、禽流感、病毒性肝炎、肺結核的潛在傳染源。如2019年俄蒙邊境小鎮查干諾爾曾發生肺鼠疫疫情,這種“最可怕的疾病”導致約1 300人被隔離治療。可見,在經濟走廊的跨境人流通道中,潛藏著較高的公共衛生安全風險。
從地緣經貿路徑看,俄羅斯與中國一直是蒙古國商品“借路出海”的通道,這讓走廊三國的公共衛生安全情勢脈脈相通。阿勒坦布拉、蘇赫巴特爾、額倫察布、尤里坎、杭哈、博爾肖奧、查干諾爾、阿孜蘇瑞、達爾汗、鄂爾渾、扎門烏德、哈比日嘎、巴彥呼舒、嘎舒蘇海圖、西伯庫倫和布爾干是蒙古國貨物過境中俄的重要口岸。與蒙古國扎門烏德隔界相望的中國對點口岸二連浩特,是蒙古國商品走向出海口(天津港)及轉口日韓、東南亞各國的必經口岸與理想通道。2017年4月中國、白俄羅斯、德國、哈薩克斯坦、蒙古、波蘭、俄羅斯七國鐵路部門簽署《關于深化中歐班列合作協議》后,華中、華北等地區進出口貨源,經京廣、京包、集二線在內蒙古二連浩特鐵路口岸與蒙古國、俄羅斯鐵路相連,途經白俄羅斯、波蘭等國鐵路,通達歐洲其他各國。截至2020年7月,經二連浩特口岸進出境的中歐班列線路已突破40條,接運集裝箱突破80 000標準箱[3]。通過暢通高效的中歐班列及其物流系統,衛生安全風險可能通過一件貨物就推開中國的國門。事實上,在歷史和現實交匯的地緣經貿時空里,中蒙俄三國已經成為休戚與共的衛生健康命運共同體。
中國由于發展不均衡造成的人口流動,不僅數量龐大,而且持續時間長,由此導致的傳染病聚集暴發的風險較高。全國法定報告傳染病病例由2016年的6 944 240例陡增至2019年的10 244 507例,4年間,累計病例高達31 990 375例,發病率由506.59/10萬飆升至733.57/10萬,增幅為45%,死亡率由1.33/10萬上升為1.81/10萬,增幅為36%[4]。傳染病給中國帶來的衛生安全風險與防控難度要遠高于蒙俄兩國。為此,2017年中國政府建成包括緊急醫療援助、突發急性傳染病防控等四大類37支國家衛生應急隊伍[5]。這不僅增強了中國自身的衛生應急能力,也為中蒙俄經濟走廊的公共衛生安全制備了“壓艙石”。
俄羅斯因經濟消沉、氣候惡劣和車臣沖突而遷徙的人群,成了病毒、細菌、立克次氏體、病原蟲人際傳播的流動“介質”。在2002—2015年的14年間,俄羅斯風疹、百日咳、流行性腮腺炎和麻疹四類傳染病的病例突破100萬例。公共衛生資源總體短缺及配置不均,讓傳染病對俄羅斯的公共衛生安全發起了強勁的挑戰。
與中俄相較,蒙古國發展公共衛生事業的壓力最大。公共衛生事業投入不足及偏遠農牧區與大城市醫療資源分布的“不對稱”,使蒙古國成為世界上肝癌發病率和死亡率最高的國家,且95%以上的肝癌病例與乙肝和丙肝感染有關。傳染病不但嚴重威脅蒙古國的公共衛生安全,而且還是經濟安全和政治安全的后顧之憂。
中國是蒙俄極重要的貿易伙伴。2019年,俄羅斯輸華貨物總額為565.3億美元,占比由2018年的12.5%提升至13.4%,自華進口541.2億美元,占比由2018年22%的高位增至22.2%[6],穩固了中國貨物占據俄羅斯進口市場五分之一天下的格局。2019年中蒙雙邊貿易額為81.6億美元,畜產品占對華出口農產品總額的70%左右。對于對華貿易的依賴,使俄蒙的貿易暢通指數高達8.57和7.88,從客觀上看,這種貿易結構將中蒙俄聯結為公共衛生安全的命運共同體。
中俄蒙邊境的開放口岸涵蓋中國的滿洲里、二連浩特、海拉爾、包頭、呼倫貝爾、巴彥淖爾、呼和浩特、興安、阿拉善、錫林郭勒、哈爾濱、牡丹江、佳木斯、齊齊哈爾、延邊15個市(盟、州)及其下轄的27縣(旗),以及蒙俄的烏蘭巴托市、東戈壁省、南戈壁省、蘇赫巴托省、東方省和外貝加爾邊疆區、阿穆爾州、猶太州、哈巴羅夫斯克邊疆區、濱海邊疆區10個行政區。這些口岸沿邊多點聚集的橫向鋪展與一口(岸)牽多地的縱向延伸,不僅使傳染病口岸聚合暴發的潛在風險躥升,也讓公共衛生威脅沿俄羅斯—蒙古—呼和浩特—京津冀和外貝加爾邊疆區—滿洲里—哈爾濱—長春—沈陽—大連通道“去所在地化”雙向傳輸的風險驟增。
衛生健康事務與經濟安全交融交錯,是促進中蒙俄經濟走廊共同繁榮、提升國際競爭合力的關鍵領域。
中蒙俄的公共衛生狀況差異較大,對國家安全的影響程度輕重有別。因而,三國對衛生健康命運共同體的衛生安全利益訴求是不盡相同的。如俄羅斯竭力維持其東北亞最主要領導者的地位,蒙古國則極力避免被中俄“三明治化”和邊緣化的不利處境。而構建衛生健康共同體,既可解決現實中的衛生安全問題,又能提升本國在次區域的威信和影響力,應成為兩國共同的政策選擇。為此,中國要倚藉公共衛生事務政治敏感度低的稟性,發揮衛生作為一種外交工具所具有的戰略正確性,在《建設中蒙俄經濟走廊規劃綱要》和《中華人民共和國政府和世界衛生組織關于“一帶一路”衛生領域合作的諒解備忘錄》的基礎上,拓展符合蒙俄國情的衛生外交,擷取三國衛生安全利益的最大公約數,將衛生打造為各國政府高度認同的合作領域,進而形成中蒙俄經濟走廊衛生健康命運共同體理念的集體認同。
蒙俄經濟發展高度依賴中國市場的貿易結構,在加劇三國相互依賴程度不平衡的同時,也展現了明顯的互補性特征[7]。這種貿易結構客觀上增加了傳染病通過聚集的沿邊口岸跨境“吞吐式”傳播的危險。為此,強化三國衛生合作的共治性,建立邊境口岸疫情信息共享和通報機制,出臺重大突發公共衛生事件聯合管控以及應急演習預案,共同管控貿易與口岸空間布局結構隱藏的公共衛生風險,實現國家核心經濟利益,應成為構建中蒙俄經濟走廊衛生健康共同體的“利益驅動器”。
如果說共享走廊繁榮是共同利益所在,那么共筑畛域衛生安全堡壘,就是中蒙俄合力應對公共衛生危機的責任擔當。
其一,借鑒木桶效應理論,創新中國對衛生安全最脆弱國家項目援助、物資援助和緊急人道主義援助的形式,增強蒙古國公共衛生應急機構自主“造血”能力,降低蒙俄衛生基礎設施的消極制約,提升次區域公共衛生的整體應急合力。
其二,參照歐洲議會的樣例,設立由中蒙俄代表組成的衛生安全委員會,出臺公共衛生安全責任共同體責任分攤制度,為三國聯合監測、預警、防范和應對跨境生物恐怖主義威脅確立詳細的規程。
其三,走廊三國還要釋放中俄兩個安理會常任理事國的政治合力與張力,借助WHO、世界獸醫協會等國際組織與區域衛生組織的多元資源,推動國際衛生外交,削減域外大國對構建中蒙俄經濟走廊衛生健康共同體的阻撓。
毋庸諱言,中蒙俄經濟走廊的建設,絕不僅是拘囿于經濟領域的小規劃,而是政治、經濟、社會、安全、文化、科技、外交舉措聯動的大方略。理順中蒙俄三國交叉的公共衛生安全利益,夯實政治互信,共建公共衛生安全利益、命運、責任共同體的制度架構,共創中蒙俄經濟走廊畛域繁榮,是三國的共同利益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