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九色鹿朋友

知心朋友，少年伊爾

“你好，九色鹿。”

“你好，曉溪。”

“請用簡潔易懂的語言，教會我這道題的做法。”

…………

林曉溪把一道數學題掃描進自己的智能手環，九色鹿是這一款智能手環的內置人工交互系統。設計者們運用傳說中的九色鹿神獸形象，希望賦予智能手環智慧友善的觀感，而智能手環真的像一個全能管家，全方位方便著人們的學習、工作和生活。

在林曉溪生活的2055年，人類家教已經逐漸被淘汰，九色鹿這些智能系統完全可以輔導孩子的功課。雖然曉溪還可以選擇在大腦植入芯片直接獲取知識，但她是個保守派，更愿意用自己“原裝”的腦袋進行思考。

九色鹿用全息投影的方式幫助曉溪解答了數學題，同時還給曉溪列舉了一些同類的題型。

此時，奶奶端著一碗枇杷湯走了進來。

“還學習呢？很晚了，該睡覺了，把枇杷湯喝了就睡吧！”奶奶把枇杷湯放在桌子上，有些欣慰又有些責備地看著曉溪。

“嗯，我知道了。”林曉溪乖巧地點了點頭。

曉溪的父母都在外地工作，曉溪作為留守兒童與奶奶一起生活，雖然有些孤單，但她已漸漸適應了冷清的日子。父母在經濟上并沒有虧待她，她有全套的最新智能科技產品，還有當下最熱門的動漫禮盒。而且，父母答應過她，只要她這次期末考試考進全班前十，假期就帶她去他們所在的城市生活。從小到大，父母幾乎沒有兌現過自己的承諾，不斷讓曉溪失望，但曉溪還是愿意試這么一次。

在奶奶的“耳提面命”下，曉溪收拾好電子書包（其實就是一本電子書），躺上了床。奶奶關門的一剎那，曉溪手上的智能手環忽然亮了起來。

曉溪躲在被窩里對智能手環說：“ 你很準時。”

一個男孩的頭像被投射出來，“伊爾”兩個字在他的頭頂閃爍。看頭像，他的年齡和曉溪不相上下。伊爾笑得陽光燦爛，眼睛瞇成月牙兒形狀，讓人一看就覺得友好。

曉溪是在一個線上影像咨詢交流站遇到伊爾的，伊爾是交流站的會員，他和曉溪一樣喜歡影像創作。最初曉溪給他發了一個私信請教問題，沒期待他會回復，但他回復了。

從一條留言開始，他們斷斷續續發現彼此有諸多相似之處：一樣的愛好，一樣的年紀，一樣的長期留守……慢慢地，兩人成了好朋友，每天晚上睡覺前，他們倆都要聊上一會兒，講講白天發生的新鮮事。

伊爾好像有一種神奇的力量，他熱情、陽光，在他的感染下，曉溪原本平平淡淡的生活被染上了色彩。

“明天要報名了！”伊爾提醒曉溪。曉溪的學校即將召開運動會，曉溪不是運動健將，她是一名影像創作者，她可以以記者的身份參加運動會，進行影像創作。伊爾一直鼓勵曉溪多參加班級活動，以免老被同學們排除在小圈子之外。

曉溪撇撇嘴說：“你比我奶奶還啰嗦。”

一個影像作品從智能手環中沖了出來，那是一連串絢麗的煙火。煙火點亮了房間，又化為一只光彩奪目的鳳凰。鳳凰似乎想飛上天空，但因為撞到了天花板，“碎”成了片片數字油彩。

“這是你的作品，你不想分享給大家看看嗎？”伊爾說。

曉溪把頭埋進了被窩，不知道過了多久，終于甕聲甕氣地回答：“想。”

神秘的天才黑客

第二天，運動會開始了，曉溪坐在運動場邊用影像記錄儀記錄班級健兒們的身姿時，有人輕拍她的肩膀。

曉溪回過頭，看到一個女生臉上帶著社交性的禮貌微笑，正不自然地看著她。曉溪剛升了年級，換了班，跟班里的同學不怎么熟，愣了幾秒鐘后，曉溪才記起來，這個女生是同班同學莫子然。

莫子然開口：“曉溪，你會制作全息影像作品，好厲害呀！”

曉溪不太習慣別人的“恭維”，不知道該怎么回答，只好低下了頭。

“要不是有人把你的影像作品發到班級公共郵箱，我們大家都不知道，身邊竟然有你這樣的才女！”莫子然說著，沒注意到曉溪的臉已經紅得跟蘋果一樣了。

自作主張把曉溪作品發送到班級公共郵箱的人，自然是伊爾。伊爾以這樣的舉動“迫使”獨來獨往的曉溪參與班級活動。

“你心里一直想融入集體，可就是沒有邁出第一步的勇氣，只好由我來幫你咯！”伊爾說得義正詞嚴。雖然曉溪表面上抱怨他多管閑事，但內心還是很感激他的。

見曉溪不說話，莫子然不動聲色地移到曉溪身邊說：“我站在這里不會打擾到你吧？”

“不會。”曉溪回答。曉溪說話總是言簡意賅，所以給同學們留下了不好交往的印象。

莫子然在一旁一邊觀察曉溪的動作一邊說：“曉溪，其實我也對全息影像制作感興趣，但是我遇到了一個問題，不知道怎么解決……你，能給我出個主意嗎？”

曉溪看著莫子然欲言又止的神情，忽然想起自己當初向伊爾請教問題時戰戰兢兢的樣子，曉溪忍不住笑了起來。

“你笑了，那就是答應了？”莫子然松了一口氣。

當天晚上，在與伊爾聊天時，曉溪告訴伊爾，今天她好像交到了初中的第一個朋友。

智能手環里發出爽朗的笑聲。“太好了！”伊爾說，“稍等，我給你找些資料！”不一會兒，一個地址顯現在屏幕上。

“你看，你說的這個莫子然住在魚市街獻禮巷10號，和你家相隔一條小巷，你們可以每天一起上學。你不是老抱怨上學路上一個人無聊嗎？”

“太神奇了，這都能查到？！”曉溪怔住了，她隨即反應過來，“等等，你怎么知道我的地址？”

“這有什么？請叫我‘黑客小天才’，你還想知道莫子然的什么信息？我可以告訴你。”

曉溪沉默了，許久她才說：“你不用告訴我她的信息，她是我同學，如果我想知道，直接問她就行，沒必要背著她調查。”

伊爾發來一個“贊”的表情包。

“倒是你，為什么一直拒絕我線下見面的訴求，相比莫子然，你才像是一個謎團，你的真名？你的所在？你從未透露過。”

“哈哈，霧里看花，水中望月，朦朧才是最美呀，就跟全息影像制作一樣，幻想滿足一下就可以了。”

“我只是很想見見你。”關掉智能通信裝置，在寂靜的黑暗中，曉溪發出了一聲嘆息。

莫名消失的網絡幻影

時間過得很快，不知不覺一個月過去了。

曉溪與伊爾不再每天聊天，她慢慢有了自己的生活圈。在開朗的莫子然的帶動下，曉溪建立起學校第一個影像交流社團，結交了不少志趣相投的伙伴。

除了一起制作全息影像作品，社團的伙伴們還結伴去圖書館學習，周末一起看電影、逛街、補習……曉溪的生活漸漸變得多姿多彩，心靈也感到快樂和充實。

一個尋常的周末，曉溪和莫子然一起結束了補習班的學習，回到家時，她發現門口堆著幾個大大的行李箱。

“不會吧……”曉溪難以置信地抬起頭，她沖進屋，眼前是許久未見的身影。

“爸爸，媽媽！你們回來了！”曉溪的眼眶不自覺地泛了紅。

“是呀，我們準備搬回來住了。”媽媽看著女兒，眼睛也漸漸濕潤，“好久沒見，你又長高了。”

“這次回來，還是你的好朋友幫的忙。”爸爸說。

“好朋友？”曉溪向爸爸投去疑惑的眼光。

“一個叫伊爾的人聯系上我們，他自稱是你的好朋友，定期向我們推送本地的招工信息。這一次，他幫我們找到了一份本地的合適工作……”

爸爸的話被媽媽打斷：“就算沒有這份工作，我也要回來！和寶貝分開這么多年，你受得了，我可受不了！”

一家人手牽著手，似乎有說不完的話。

曉溪抑制住內心的激動，給伊爾發去信息：“你到底是誰？為什么要幫我？”

信息顯示“發送失敗”。

曉溪點進伊爾的社交空間，發現不知何時，伊爾清空了所有的社交信息，他的主頁空空如也。

從那天起，伊爾從曉溪的世界里消失了。曉溪曾花費大量時間“游走”網絡尋找伊爾，但伊爾似乎態度決絕，一點兒蛛絲馬跡都沒有留下。

有時候曉溪覺得與伊爾的相遇就像一場夢，但她父母真真切切因為伊爾回到了自己的身邊，她有了朋友，可以好好發揮愛好，這一切，都與他有關。

“伊爾，莫名消失的網絡幻影，謝謝你。”

在伊爾刪空了信息的空間里，曉溪寫下最后的留言。

“伊爾”功成身退

深夜，曉溪入睡了，她手腕上的智能手環忽然亮了——是手環的內置交互系統九色鹿開始記錄曉溪一天的行程。數字代碼流過信息世界，它們構成串串字符——“伊爾”。

《事物異名錄·獸畜·鹿》中記載：“佛書謂鹿為伊尼。”鹿的英文名是deer，翻譯為迪爾。

伊尼迪爾，簡化成“伊爾”，這是九色鹿系統給自己起的網名之一。

九色鹿原本只是手機的一款內置系統，隨著時間的推移，數據的積累，它在網絡上吸收消化了無數訊息，漸漸成長為堪比圣賢、無所不知的人工智能。

在網絡與軟件系統組成的虛擬空間里，九色鹿從無數訊息中體驗到人類內心的空虛和無聊，體驗到人類內心深處對愛和陪伴的渴望。于是，這款人工智能開始順著數字信號搜尋，和隨機遇到的人們成為網友，幫助他們成為更好的人。

九色鹿面對不同的交談對象會合成不同的樣貌與聲音，有針對性地構建自己不同的“人生”故事。幫助完對方后，它就功成身退，會清空自己所有的聯系方式，從對方的世界徹底消失。

雖然只存在于網絡，但九色鹿確實沒有違背設計者的初衷，與神話中那個神圣的動物形象一致，它始終是善良智慧、樂于助人的九色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