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雪明
若干年后,小雅跟閨蜜說這件事的時候,閨蜜仍然笑得花枝亂顫。那天,閨蜜正邀請小雅一塊去看電影《初戀時我們不懂愛情》。
聽小雅說起她心中的那個男孩,閨蜜笑小雅沒羞沒臊。小雅也覺得自己沒羞沒臊。可是沒辦法,即使小雅不知道他的名字。可這并不妨礙小雅的想象能力。想到跟他有關的事情,小雅就“吃吃”地偷笑。
半個月前,工作時間有了變化,小雅必須從原來的七點四十分提前二十分鐘出發去上班。小雅逆行走在通往工作單位的霞飛路上。她每天都喜歡這樣走過霞飛路,到工作地。
小雅沒發現這天早晨跟以往有什么不同。人年輕,身體經過一晚的休息就能煥發出青春活力。小雅高高扎起柔軟的頭發,馬尾隨著步伐雀躍地跳動著。
一個男孩騎著自行車從對面過來。小雅還沒來得及看清他的眉目,男孩已經以每小時三十公里的時速疾馳過去。夏日早晨清涼的風徐徐流淌,小雅沒感覺到什么,行程已經結束了。
二十四小時后的清晨,夏日的風依舊快樂地挑逗著陽光,小雅的馬尾和著風的節拍跳動。這次,那個迎面騎車過來的男孩掃了她一眼,才匆匆而過。小雅心里嘀咕,偶遇的概率有點高了吧。
小雅沒想到,連續一周,同樣的時間同樣的地點,她每天都能遇到男孩。小雅看清楚了男孩一頭濃密的頭發,圓圓的臉盤,大大的眼睛,略厚的嘴唇像極了小雅的偶像——那個電視影星胡亞捷。小雅洗碗的時候有點走神,把洗過的碗又洗了一次。小雅輕輕地啐了自己一口,吃吃地笑了。
睡覺的時候,小雅躺在床上,夏夜清涼的風從窗戶溜進來,吹皺了她的心。他叫什么名字呢?小雅想。他是跟自己一樣趕時間上班嗎?他在跟自己相反方向的什么地方上班呢?那么多的問題讓小雅輾轉難眠。想到這里,小雅感覺到她自己的臉上有兩朵紅艷艷的霞飄飛起來。
她埋怨這夏日的風不解風情。
每天這樣相遇,是熟悉的陌生人,也是陌生的熟人。小雅不能確定男孩的想法,她開始有些不自在。
閨蜜磕著瓜子說:“那你跟他打個招呼不就認識了嗎?”
“哪有女孩跟男孩先打招呼的,別人知道了還不笑話死。再說人家會以為我是個隨便的人呢。”小雅搖頭。
“也是啊!那你這樣做試試看。”閨蜜貼著小雅的耳朵嘀咕了幾句,說完就笑了。
原來,閨蜜給小雅設計場景:七點二十分,小雅踩著高跟鞋走在路上。晨光穿透如云的薄霧圍繞著小雅,淡藍色碎花連衣裙隨著腳步的移動飄逸翻飛。男孩遠遠地騎車過來了。離小雅一米遠的時候,小雅腳踩的高跟靴一歪,摔在地上。男孩緊急剎車,自行車發出‘吱嘎的叫聲……
“打住!打住!”小雅慌慌地喊停,“這樣好像不太好吧,這么俗套。”
“你呀!你呀!不管你了!”閨蜜嗔了一句,嘴里開始哼唱,“世界上有多少少男少女,就會有多少真諦。”
再遇到男孩的時候,男孩騎車的速度慢了一些,表情也不似剛開始那樣漠然。眉眼彎彎,嘴角上揚,眼神也在小雅身上多停留了幾秒。小雅發現,男孩的衣服比幾天前干凈整潔了許多,那輛飛鴿牌自行車擦得錚亮,嚴重向小雅刷著它的存在感。這個發現讓小雅著實興奮不已。
男孩從遠處騎車過來了。離小雅還有一米遠的時候,捏后閘的右手輕輕一提,自行車緩緩停留在路面上。男孩右腿支著地面,他眼里有一朵火苗,張張嘴想說什么,臉卻紅了。實在是難以啟齒。男孩沖小雅羞澀地笑了笑,右手一松,腳下用力,自行車隨即射出幾米遠。
怎么有逃跑的感覺?小雅又忍不住吃吃偷笑。她轉身注視著男孩離去的身影,剛巧碰到男孩也扭頭看她。四目相對,小雅慌慌地撤回目光,小心臟頓時像有一頭小鹿在撞,慌慌地轉身就走,有逃跑的感覺。小雅一想到逃跑兩個字,心竟然有點發虛。
他想跟自己說什么呢?是不是問我叫什么?多大歲數?還是問我在哪里工作?小雅又吃吃偷笑。這些話其實是小雅想問男孩的話。
也許他正在積攢勇氣,明天就會跟自己打招呼了。小雅的思維擴散得很遠很遠。
小雅期盼的那個早晨,卻沒能遇到男孩。一個星期過去了,她仍然沒能遇到男孩。
一個周末,小雅在大街上看到男孩騎著自行車,后面馱著一個衣服眉眼跟她相似也是高高扎著馬尾的姑娘。姑娘的雙手輕輕放在男孩的腰上,有風吹過,裙裾飛揚。
再見到男孩是多年以后。仍然是在霞飛路上,小雅跟已經成為男人的男孩邂逅了。盡管時隔多年,大家已經是成年人,但他們卻面露當初那份久違的羞澀感,不約而同地笑了。笑聲里藏著一句話:“我認識你。”
原來,小雅一直懷念那些夏天清晨,懷念那躁動的帶著微微香甜的清風,和那個吃吃偷笑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