菖蒲

侯家禹

晚上，我躺在床上，輾轉難眠，總覺得少了點什么。少了什么呢？我努力追溯，恍惚間，腦海中浮現出那細細高高的植物——菖蒲。

兒時，我住在姥姥家。姥爺每年都種菖蒲，精心呵護，像對待自己的孩子一樣。每到收割時節，姥爺便將菖蒲仔細晾曬，院子里彌漫著菖蒲的清香，姥爺將菖蒲做成香囊，驅蚊醒腦，或將菖蒲做成枕頭，清心明目。

聽媽媽說，我剛出生時，姥姥給我做了個小枕頭，快縫好的時候，姥爺拿了一把菖蒲，急匆匆地要塞到枕頭里，姥姥嫌枯草太硬，執意不肯。兩個人還為此吵了起來。

“這草太硬了，放在枕頭里會硌著孩子！”姥姥提高嗓門，護著她做的枕頭。

“你懂什么，我已經把菖蒲揉軟了，你摸摸試試。”姥爺紅著臉，手里拿著一把揉皺了的菖蒲。

“那也不行，孩子容易出汗，枕頭濕了，草容易發霉。”姥姥把枕頭夾在胳肢窩下，不讓姥爺靠近。

“你不懂，帶潮氣的菖蒲才香嘞。”姥爺頗有把握地說。

最終，姥姥屈服了。姥姥拆開縫了一半的枕頭，姥爺格外細致地用他那雙粗糙的大手把菖蒲揉了又揉，然后小心翼翼地放在兩層棉花中間，直到看著姥姥縫進枕芯，這才心滿意足地離開。

后來，每年回老家，我都會收到姥爺為我精心準備的禮物——菖蒲枕頭和菖蒲香囊。睡在菖蒲枕頭上，我很快就進入了夢鄉。把菖蒲做的香囊放在衣柜里，衣柜里的每一件衣服就都帶有了淡淡的清香。這種味道，聞著就讓人覺得踏實。尤其在陰天下雨的時候，香氣分外明顯。記得幼兒園的老師常跟我說：“你的床鋪好香啊！”每每這時，我總暗自得意。

幸福的日子總是那么短暫。在我上幼兒園大班的時候，姥爺去世了，姥姥搬來北京和我們同住，菖蒲漸漸淡出了我們的生活。

上次陪姥姥回老家，推門進去，曾經散發著菖蒲香味的屋子已被灰塵湮沒。我努力在空氣中搜尋曾經熟悉的氣味，尋找姥爺曾經在這里生活過的痕跡，卻一無所獲。

想到這里，我的眼淚又流了下來，但我沒有去擦拭，或許這樣，在夢里我就可以再次嗅到菖蒲那淡淡的清香了……

（北京市第一七一中學初一·14班）

點評

習作以“菖蒲”為線索貫串全文，菖蒲上凝聚著姥姥、姥爺對“我”深深的愛，也凝聚著“我”對姥爺的懷念之情。小作者重點描繪了姥姥、姥爺為自己的枕頭爭執的場景，真實地再現了兩位老人對外孫細致入微的愛，讓人忍俊不禁間充滿感動。正是因為有這樣的情感作鋪墊，結尾處小作者對姥爺的懷念之情才愈發催人淚下。

（江武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