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鄉的黃昏

邱曉文

遺失的古村落

時間一節一節后退

村落，收攏最后一縷夕光

疲憊卷著輕嘆，在煙鍋點起

給日漸稀少的炊煙，添一縷青煙

把山坳涂抹成冷色調

七八分的熱鬧

被鳥兒攜進山林

剩下的，在村頭的水車上淘洗

疏落的民居，潑濺出點點燈光

遠遠望去，像是夏夜里的螢火

一閃一閃，在烤問

又仿佛在顧盼

雞鳴犬吠中

陽光扶著墻根醒來

犁耙把念想種在幾畝花田

等待來年的春暖花開

遙遠的古村落

像遺落在時光之外的珍藏

等待著你我的認領

（選自《詩刊》2020 年10 月號上半月刊）

再讀張繼《楓橋夜泊》

也想去姑蘇

去寒山寺燒一炷香

布滿凡塵俗事的心，誦詠心經

夜半鐘聲里，捋一捋

張繼的惆悵

佇立楓橋，遠眺

曾經入詩的點點漁火

青柚子般的月亮

有些清涼

沽一壺濁酒

身體里的烏啼，如蟬翼

輕輕拍打

夜泊的客船，不度生死

只度時光

（選自《詩潮》2020 年9 期）

變 遷

那口水井枯竭之后，月亮

裹著記憶走遠了

空井，盛滿悄無聲息的過往

頭染白霜的人

顫巍巍，拐杖在井口旁

喃喃自語

小孩在枯井旁玩耍

往井里扔下童年的好奇

咣當咣當，斑駁的舊時光

在回響

那一晚，月亮異常明亮

回蕩的搗衣聲，讓村莊失眠

（選自《詩歌月刋》2020 年8 期）

看 客

圍城內外，篤定的時光

和嬌嗔的玫瑰

面具和蜜語，各自修補殘缺

綠皮火車，從昨天

路過這里，去往下一個

叫做明天的驛站

那一只穿梭的鴻雁

比雪白，比云重，比風輕

繁星點點，翻動城南舊事

人生舞臺，生旦凈末丑

我，不是唯一的看客

虛 無

城市，游離的黑洞

地鐵、馬路、高架橋

縱橫交錯的珠網

草，擠滿心田

還有蚱蜢、七星瓢蟲

及水泥鳥巢

霧霾，一點點吞食

那抹湛藍，如人間

無謂的匆忙，染白

一寸寸青絲

一些暗物質湮滅

高能粒子來歷不明

撕裂的靈魂，穿透

行將麻木的肉身

（以上選自《鴨綠江》2020 年7 期）

時 光 辭

總有一些時光

在花香深處

風雨來過

蜜蜂未曾眷顧

一朵花謝， 傷口處

擎起另一些花骨朵

被秋風抽走骨血的原野

一次次在春水中返青

偶爾遺落的痕跡

喑啞無語，如化緣的風

被青苔和種子覆蓋

貼近大地的胸膛

聽見時光的車輦

由近而遠，由遠而近

交替轟鳴

（選自《參花》2020 年10 期）

異鄉的黃昏

大地仿佛裝在冬天的畫框里

枯枝 殘雪 淡淡的夕陽

夜色由遠而近

一點一點地漫延開來

我站在窗前

世界收攏在一扇窗戶

異鄉的黃昏即便美如一幅畫

而我不在畫里

我只是一個過客

和黃昏一樣都不會久留

清 明

雨傘撐開一條小徑

喚醒空山

一簾煙雨，濕了半山的綠和鳥鳴

斟一杯酒，溫暖陽光捂不暖的碑

念想搓成九炷香，跪拜

松柏默默收攏流年，放牧

群山，溪水，明月

灰白的蝴蝶飛過

扯下一片云彩

一季的雨水，找不到回家的路

透過四月的縫隙，窺見

生死玄機。失魂落魄的春天

抱著斷裂的陽光取暖

（以上選自《文學世界》2020 年7 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