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里的北極熊

瑪利亞·法雷爾

北極熊先生走到教室前面，忙著嗅克拉多克先生的襪子，這讓克拉多克先生變得更加緊張了。

亞瑟很想知道，克拉多克先生的腳是不是有魚腥味兒。

“重要的是，”亞瑟開始說道，同時盡力將北極熊先生從克拉多克先生身邊推開，但沒有成功，“重要的是，當你跟北極熊先生在一起時，你必須得變得……嗯……變得……靈活一些。”亞瑟想起了這個詞，這是來家里照顧利亞姆的太太說的，“你必須得學會留意什么讓他高興，還有什么讓他害怕或生氣，因為北極熊有時候會變得有點兒難以捉摸。”

“這些建議非常有幫助。”巴恩斯夫人說。北極熊先生開始舔克拉多克先生的鞋子，而克拉多克先生看起來好像就要暈倒了。亞瑟希望北極熊先生不要再讓他難堪了，他使勁兒用胳膊肘推了推北極熊先生。

“有時候要是北極熊先生不明白正在發生什么，或者出現了他不喜歡的吵鬧聲，或者看見了一只蜘蛛，他就會感到害怕。當感到害怕或不安時，他有時候會發出咆哮或吼叫。其他時候，他會很高興，還會咧嘴笑——看起來嚇人，但其實不是。”

北極熊先生停止了嗅克拉多克先生的腳，露出了一個大大的呲牙笑。

“那么，”巴恩斯夫人說，“趁北極熊先生在我們這里，咱們可以做一個關于北極熊的特別課題，看看我們能在這種讓人驚奇的物種身上發現什么。”北極熊先生坐得筆直，看起來對自己很滿意。

巴恩斯夫人和克拉多克先生討論了一會兒之后，班上的孩子們在閱讀角為北極熊先生做了一個小窩。巴恩斯夫人派出一組學生去校圖書館找來關于北極的書，把它們搬回到小窩那里。北極熊先生躺在懶人沙發上，協助學生們發現各種關于北極熊的有趣事實。他讓他們量自己的爪子，研究他的皮毛，數他的牙齒。

克拉多克先生簡單介紹了全球變暖導致北極地區海冰融化、北極熊陷入困境的情況。北極熊先生機智地點了點頭，凝神看著克拉多克先生，仿佛他是世界上最好的老師。最后，北極熊先生站起來拍了拍爪子，全班同學也都跟著拍起手來，克拉多克先生低頭致意，感謝北極熊先生幫他強調了這個非常嚴肅的問題。北極熊先生也低頭致意來回應，然后轉過身，朝亞瑟擠了一下眼。亞瑟笑起來。

到那天結束時，全校都在談論北極熊先生、北極、氣候變化和海上的浮冰。亞瑟為他的熊感到非常驕傲。巴恩斯夫人給亞瑟他們頒發了優異獎，獎勵他們幫助北極熊先生適應學校生活。克拉多克先生給了北極熊先生一枚金星獎章，還有一盒沙丁魚罐頭，獎勵他如此友善和配合。他說他希望北極熊先生明天能再來。

經過了這長長的、精疲力盡的一天，北極熊先生在巴士上睡著了。大家都躡手躡腳地繞過他，小心不把他吵醒。終于，亞瑟到站了，北極熊先生睡眼蒙眬地爬下巴士，慢吞吞地朝家走去。他徑直走進車庫，躺在了他的毯子上。

“這一天過得怎么樣？”當亞瑟撲通一聲坐到廚房的椅子上時，爸爸問道。

“有趣。”亞瑟說。

“好的有趣還是壞的有趣？”

“都有。”于是，亞瑟開始給爸爸講這一天發生的所有事情——巴士啊，“堡壘”啊，課題研究啊，學校里的各種興奮啊，還有北極熊先生在午餐時怎樣吃掉了炸魚薯條和整整一桶巧克力冰激凌。“我想他還有很多要學的，”爸爸說，“你認為他會待很久嗎？”

亞瑟聳了聳肩。他不愿意想北極熊先生離開的事——他才剛剛到這里。

幾分鐘后，前門嘭的一聲打開了，利亞姆費力地提進來一只藍色的塑料水桶。他大口喘著氣，興奮得要命。

“你弄到了什么？”爸爸說著想去幫他，媽媽搖了搖頭。

“魚。”利亞姆說著，轉過身去，他不愿意讓任何人碰他的水桶。

“魚？”爸爸問。

“給北極熊先生的。”他說著，提著重重的水桶朝車庫走去。

“利亞姆正在研究北極熊的食譜，”媽媽說，“他決定去找一只海豹、一頭鯨魚，或者一只海象帶回家喂北極熊先生。幸好賣魚的老板給了我們一桶本打算扔掉的剩魚，這是我們能夠得到的最接近的食物了。”亞瑟、媽媽和爸爸跟在利亞姆身后，從車庫門口看著他放下水桶，打開蓋子。

北極熊先生把頭埋進水桶里，巨大的腦袋完全不見了。他呼嚕呼嚕狼吞虎咽地吃著，直到水桶空空，然后坐在利亞姆面前，他的鼻子離利亞姆的鼻子只有兩厘米。

亞瑟屏住呼吸，他很好奇，北極熊先生滿是魚腥味兒的臉離得這么近，利亞姆會有什么反應。北極熊先生抬起他的爪子，朝利亞姆伸過去。慢慢地，利亞姆也舉起了他的手，朝前移動，直到他的手掌和熊巨大的爪子碰在了一起。然后，利亞姆笑了。

亞瑟簡直驚呆了。他以前從沒見過利亞姆跟誰擊掌。他轉向媽媽和爸爸，他們正用一種過于溫柔的眼神看著利亞姆和北極熊先生，那眼神讓亞瑟很想踢點兒什么東西。這就好像北極熊先生和利亞姆正相處得越來越融洽，而他卻正在被冷落和遺忘……

又一次。他突然感到非常孤獨。

“給北極熊先生帶些茶點真是個好主意，”爸爸說，“干得好，利亞姆。”

“現在輪到咱們進去吃點兒茶點了。”媽媽說。

可是亞瑟不想吃茶點，他想待在車庫里。他在北極熊先生的對面坐下來，嚴肅地看了他一眼。北極熊先生也回了他一個嚴肅的眼神。

“照顧你一整天的人是我，”亞瑟說，“是我帶你坐巴士，在教室里幫助你，午餐時確保你有炸魚薯條和巧克力冰激凌吃，可是我從誰那里得到一句‘干得好了嗎？沒有，我沒得到。”

北極熊先生慢慢地眨了一下眼睛，好像他正在傾聽每一個字。

“在學校我總是維護利亞姆，可是媽媽和爸爸誰都看不見。他們永遠都是利亞姆，利亞姆，利亞姆。

利亞姆過了很棒的一周！

或是利亞姆今天畫了一幅漂亮的畫。

或是利亞姆讀書用功極了。

只有一種時候他們會注意到我，就是我做了壞事。你告訴我，北極熊先生——你覺得這對我公平嗎？”

熊靜靜地看著亞瑟，亞瑟從地板上撿起一塊小石子，放在手里轉著。他希望熊能理解他的話。“我想知道你是不是在哪里有一個家，北極熊先生？或許你也有兄弟或姐妹？”

北極熊先生挪動了一下位置，拖著腳朝亞瑟靠近了一些。

“要是你沒有，你可以成為我們家的一員，只要你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