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芋小鋪

●陳曉安

海邊有個小鎮，林子邊種了一大片芋頭，是鎮上的阿勇種的。他在小鎮中心開了一家魔芋小鋪，專賣芋條。很多離這里很遠的人都趕來買阿勇家的芋條吃，說這是一種吃了會讓人心里變溫暖的芋條。

這天下午，來買芋條的人排成了長龍，大家默默等待，眼睛里閃爍著期待的光芒。

“他家生意怎么這么好？”偶然路過小鎮的我，好奇地問隔壁面館的老板。

關于阿勇和魔芋的故事，面館老板是這樣告訴我的。

30年前，這里還是個閉塞的小漁村，男人出海捕魚，女人看家種田，雖然日子窮苦了點兒，但大伙過得挺幸福。

后來，越來越多的化工廠進駐，污染了附近水域，健康的魚越來越少。為了謀生，男人們紛紛到城里打工，留守在村里的年輕人，只剩下阿勇一人。他和生病的母親相依為命。阿勇家祖輩以幫漁民造船為生，這項手藝現在也沒用了，他只能在林子旁的田地種些蔬菜，拿去鎮上賣，勉強維持生計。

阿勇的母親已經臥床一年了，吃什么藥都不見好。村里的老先生說，在離村子不遠的樹林深處有個清澈的小池塘，池塘中央有一群背部閃閃發光的小紅魚，喝了紅魚熬成的湯，身體就會好起來。那天下午，阿勇沿著海岸線的林子找啊找，走了很遠很遠的路，都沒找到老先生說的那個池塘。天黑時，他看到森林深處有火光，好奇心驅使他前去一探究竟。他悄悄走近，躲在一棵樹背后，發現一群山貓聚集在這里。它們把芋頭切成條，在烤架上烤，木柴“噼噼啪啪”響，火光把山貓的臉照得紅彤彤的。在聚集的貓群中，有只溫柔的白色山貓清了清嗓子，用優美的聲音唱起歌來：

海邊有片香芋田

切成條，炸一炸

天天都有魚片吃

……

山貓會唱人聽得懂的歌！這著實把阿勇嚇了一跳。接下來的一幕更為驚人，阿勇看到很多貓成雙結對跳起舞來。貓們圍著火堆，旋轉著輕柔的舞步。母山貓接著唱道：

池塘有群小紅魚

送魔粉，撒一撒

年年都有魚片吃

……

等山貓群安靜下來，阿勇看到領頭的神情威嚴的山貓王，拿出一個瓷瓶，往剛烤熟的芋條上撒東西，再分給其他山貓吃。香味瞬間飄到了阿勇的鼻子里。看山貓吃得津津有味，阿勇頓時火冒三丈，從樹后走出來，說：“難怪我地里的芋頭越來越少，原來是你們偷的！”

山貓王微笑著向阿勇走來。阿勇這才意識到：自己貿然跑出來，萬一這群山貓傷害自己怎么辦？可這時跑也來不及了。山貓王畢恭畢敬地走到阿勇面前，客氣地對他說：“親愛的恩人，您借給我們食物，我們卻找不到機會答謝您。您今晚能來這里，真是讓我們驚喜。海里的魚越來越少，還好有您種的芋頭。我們把芋頭切成條，烤熟了，撒上紅魚魔粉吃。這美味讓我們想起了那些有魚吃的幸福時光……我們山貓族每位成員都很感謝您。不知您是否愿意品嘗我們烤的芋條？我保證您會喜歡我們制作的這道美食。”山貓王說著，把手中的芋條遞過來，示意阿勇品嘗。

阿勇本來有一肚子火要發，可看著山貓王一臉和氣的微笑，只好狐疑地接了芋條。他小心翼翼地吃了一口，沒想到一個溫暖的記憶涌上了心頭，他想起小時候奶奶藏在米缸里的熟香蕉的味道以及奶奶慈祥的面容。阿勇心中流動著一股暖暖的幸福，長久郁悶的心瞬間敞亮很多。他又咬了一口，這一次他想起童年時，爸爸第一次帶他出海捕魚，躺在溫暖的船板上，隨著碧藍的波浪輕輕蕩漾的時光。這些都是他心底深處的記憶。他吃了最后一口，想起那年夏天，他和妹妹在山間奔跑捕捉蝴蝶的快樂時光。他的心被一團溫暖籠罩，那些在他記憶中漸漸褪色的場景，竟能如此真切地再次重演……

阿勇閉著眼睛，淚流滿面。山貓王走過來抱了抱阿勇。阿勇猛然睜開眼睛，又看到了火光閃爍的森林。

在山貓們的熱情招待下，阿勇度過了溫馨美好的一晚。他還和白色山貓合唱了一曲被遺忘許久的捕魚鄉謠。阿勇的歌聲響起來，山貓們和著唱，關于這首歌的記憶，把大家的心緊緊地凝聚在一起。

晚會快要結束時，阿勇把母親生病的事告訴山貓王。山貓王望著海的方向，緩緩告訴阿勇：“數年前，我們在海邊無魚可吃時，在池塘里捕捉過紅魚王。當我們準備吃掉它時，紅魚家族集體求情說，它們會制造一種紅魚魔粉，只要我們不吃紅魚，它們愿意在池塘里不間斷地給我們制造這種魔粉，我們就再也不用找魚吃了。果然，有了這種魔粉，我們解決了沒有魚吃的難題。為了保護紅魚家族，我用魔法將池塘封藏起來，這樣人類就再也找不到那個池塘了，只有我們能找到。你母親只要每天泡一碗紅魚魔粉水喝，喝上七天，病就會很快好起來的。”

在分別之際，山貓王答應以后不間斷為阿勇供應魔粉，并叮囑阿勇，把香芋做成芋條，讓更多不幸的人都能吃上這種可以帶來溫暖感覺的美味。

阿勇的母親喝了紅魚魔粉水，身體一天天好起來。阿勇開了一間魔芋小鋪。大家都說吃了阿勇做的芋條能夠喚醒內心溫暖的記憶。于是，來買芋條的人越來越多，魔芋小鋪的生意也越來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