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多家海外品牌抵制新疆長絨棉的消息,引發了強烈反響,也讓新疆長絨棉走入公眾視野。
中國是全球最大的產棉國之一,與印度、美國、巴基斯坦包攬了世界棉花產業80%以上的產量。而中國最重要的棉花產區,就是新疆。
國家統計局的數據顯示,2020年新疆棉花產量達516.1萬噸,較前一年增長3%,占全國棉花總產量87.3%,是名副其實的世界棉倉。
新疆的棉花種植業是一段歷史的傳奇,既是遠古的回響,也是中國經濟現代化歷程的見證。
棉花何時傳入中國,至今沒有定論,但分南北兩線傳播途徑沒有爭議,即所謂“南道棉”和“北道棉”。
“南道棉”指的是東南沿海地區的海上傳入,“北道棉”指的就是連接中亞地區的新疆。新疆種植棉花的歷史不少于2000年。出土的棉紡織品文物最早可以追溯到西漢,在尉犁營盤的漢晉古墓中還出土了棉鈴殼和籽棉,屬于原產非洲的草棉,證明棉花已經在新疆“落戶”了。不過,“北道棉”長期止步于新疆地區,與今天馳名世界的新疆長絨棉并無直接聯系。
長絨棉又稱“海島棉”,原產中南美洲。雖然原產地包括了西印度群島,但其得名卻是因為1786年在美國喬治亞州的圣西門島栽培成功。
“海島棉”的正式命名來得很晚,在此之前的數百年宋元時期,長絨棉已經傳入中國,在中國南方地區傳播,并出現了本土化的品種,比如1918年發現的著名云南名種“開元木棉”。但因為種植環境的限制,纖維更長、質地更好的海島棉,并沒有成為古代中國本土棉花種植的主力。
根據新華社2020年9月的報道,2019年末,新疆兵團種植業耕種收綜合機械化率達94.3%,農業機械化水平領先全國;擁有采棉機2500臺,機采棉面積達1080余萬畝,棉花機采率達82%,成為中國最大的機械化采棉基地。
長絨棉在19世紀已經傳入了新疆地區,卻也沒有大規模發展。即使在1919年后中國多次引入現代海島棉品種,也主要在南方推廣,與長期處于軍閥割據狀態的新疆地區無緣。
新疆與長絨棉的正式牽手要到上世紀50年代。新疆地區種植棉花的悠久歷史、絕佳的自然條件,吸引了新政權的目光。20世紀50年代初,新疆就開始了海島棉的引種試種工作。1955年,又成功引入了蘇聯培養的中亞型長絨棉品種,長絨棉在新疆“安家”獲得了成功。
新品種的引入、社會安定后的農業發展,為新疆現代棉花種植業發展帶來了第一次高潮。1949年新疆只有棉田33350多公頃,總產10萬余擔。到1959年棉田已發展到14萬多公頃,總產114萬余擔,較1949年總產增加10倍以上。
新疆種植棉花的環境優勢在新的歷史條件下得到了充分發揮。氣候干燥、晝夜溫差大、土地偏堿性,是棉花生長的樂園;冬季氣溫低,有利于殺死棉鈴蟲等病蟲害,省下了不少勞力和費用;收獲季節多晴朗天氣,有利于棉花采摘。
而且,長絨棉的生育期較長,需要較多的積溫和更充足的光照,更適于種植在干燥、有灌溉條件又便于人工控制的地方,和新疆更是“天作之合”。
可經歷了一輪爆發式的發展后,因諸多客觀和人為因素制約,新疆的棉花種植業在六七十年代放緩了發展腳步。改革開放前,新疆的棉花種植面積止步于20萬公頃,僅占全國棉花產量的3%。盡管此時新疆長絨棉已經贏得了很高的聲譽,但是種植面積和產量的瓶頸難以突破。
改革開放后的20年,新疆棉花種植業又引來了第二次發展高潮。新疆棉花種植面積從改革開放前的不足20萬公頃上升到2008年的171.86萬公頃,占全國棉產量的比例由3%上升到40%。
改革給新疆的棉花種植業帶來了勃勃生機,而開放讓新疆棉花大規模走向海外。2018年的新疆,每一分鐘就有6.4噸棉花銷往世界各地,成為全球棉花市場最重要的產區之一。
這一輪高速發展,得益于改革開放以來大規模基礎建設,水利、公路、鐵路等設施配套的高速發展,無疑是棉花種植產業的強勁助推;同時,這還得益于科技發展的成果。
開發和改良的新疆長絨棉品種,不僅更適應本地環境,而且提高了生長維度,大幅提高了種植面積。
除此之外,改革開放打破了人口流動的限制,每年河南、四川、陜西、甘肅、青海、山東等內地省份浩浩蕩蕩進入新疆的數十萬采棉大軍,對棉花種植業的發展功不可沒。
地廣人稀,是新疆土地資源豐富、成本低廉的優勢。但到了棉花收獲季,優勢就成了劣勢,勞動力短缺的問題無法本地化解決。
即便是改革開放前人口流動高度管制之下,中西部省份的地方政府已經默許甚至一定程度鼓勵農民入疆采棉了。改革開放后,勞動力流動更為方便,勞動報酬水平也更為市場化,采棉大軍浩浩蕩蕩進疆,就成了8月下旬到10月下旬新疆棉花采摘季的風景。
2008年,新疆棉花大豐收。《中國經濟周刊》專門報道了各省份采棉工“百萬大軍”進疆的壯觀場面。這一年,新疆建設兵團季節性采棉工68.6萬人。其中河南18.1萬人、甘肅13.7萬人、重慶1.9萬人、寧夏1.4萬人、青海0.5萬人,其他10.2萬人,疆內22.8萬人。接受采訪的兵團干部表示,2007年兌現拾花工工資14.3億元;2008年,隨著拾花工人數的增加和拾花價格提高,兌現拾花工工資的數目肯定要高于上一年。
按此計算,采棉季節兩個月,采棉工人均月收入1000元以上。采棉工由雇傭方供食宿,這1000多元基本上是純收入,遠高于內地農村的人均水平。
但隨著農民工收入上升、人口結構老化,采棉工的人工成本急劇上升,來源數量也在減少。2018年,采棉工月收入5000元以上,甚至出現了月入萬元也難招到人的現象。新疆的棉花種植業,注定要走上機械化的道路。
其實,棉花采摘的機械化早就提上了新疆棉花種植的議事日程。1996年,新疆建設兵團就投資3000萬元,實施“兵團機采棉引進試驗示范項目”。
2011年,兵團機采棉面積占棉花播種面積的50%左右,還提出了3至4年時間在全兵團實現機械化采棉,可謂未雨綢繆。
根據新華社2020年9月的報道,2019年末,新疆兵團種植業耕種收綜合機械化率達94.3%,農業機械化水平領先全國;擁有采棉機2500臺,機采棉面積達1080余萬畝,棉花機采率達82%,成為中國最大的機械化采棉基地。
棉花的機械化采摘,并非想象中那么簡單,而是涉及種植和加工技術、經濟核算等復雜因素,不可能一蹴而就,但新疆棉花種植業已經在機械化程度上邁出了堅定的步伐。
總之,歷史悠久的新疆棉花種植業經歷了幾十年的艱難發展,已經形成龐大的種植規模。再加上地廣人稀的土地條件,未來發展必定是走向大規模機械化、工業化生產。
“新疆歷史上大面積推廣的重大品種有‘軍棉1號‘中棉所35和‘中棉所49,在當時特定的生態環境條件下,對新疆棉花產業的發展作出了重要的貢獻。”中國農業科學院棉花研究所研究員嚴根土介紹。
“軍棉1號”于1979年選育,其推廣之際,新疆被確定為無病棉區,與黃河、長江流域棉區分屬不同的生態區,少有內地棉花引進新疆試種。20世紀90年代初,新疆棉區枯萎病蔓延,不抗枯、黃萎病的“軍棉1號”無力招架,不得已從黃河流域引進“中棉所12”“豫棉15”等抗病品種。
隨著棉花種植區域向干旱、鹽堿地轉移,黃萎病危害進一步加重,而且鈴重偏小、衣分偏低、品種種性退化等瓶頸問題更加突出。嚴根土指出,這對棉花品種的抗性要求更加全面,對鈴重與衣分的協同改良更加迫切,對種性純度的要求也越來越急迫。
“再加上近10年來,新疆棉花的種植技術也發生了很大改變,如滴灌、精量播種、適宜機械化采收等新技術的涌現,也是棉花品種推廣應用中必須研究的課題。”嚴根土說。
針對上述難題,嚴根土帶領科研團隊多次到新疆棉花主產區實地考察,確定了“高產優質為基本點,突出耐旱堿低溫和抗病”的育種目標。

棉工在新疆石河子總場六分場三連棉田內機械采棉。圖片|中新社
在育種方法上,他們一改當時的習慣,以高密度種植模式為主,在新疆設立了3個棉花育種試驗點,開展跨生態區、低世代大群體穿梭、高強壓力鑒定等綜合選擇,其中低世代和大群體對大棵作物是首創。
在骨干親本的創制上,選用種間和地理雙異緣材料,主攻生物與非生物兩個方面逆境抗性。既聚合了對多個逆境的抗性,又實現了鈴重與衣分的協同改良,這是棉花育種長期以來孜孜追求而難以實現的目標。
嚴根土團隊培育的“中棉所49”及研發的育種方法,不僅為我國科研提供了良好的遺傳素材,同時也豐富了我國棉花育種的理論與技術。該品種與育種方法已被國內多家育種單位借鑒和采用。
“‘中51504直接育成的品種還有‘新陸中45號‘新陸中66號等。通過我們的技術途徑還育成了10多個棉花新品種和一批優異新材料,為同類品種的選育提供了材料及技術支撐。”嚴根土介紹。
2005年,“中棉所49”通過國家審定第二年,推廣面積就占新疆南疆面積的16.5%,近兩年平均上升到65%以上;在全國棉花總面積的比重由2.1%增加到15.5%,對棉花產業的穩定作出了卓有成效的貢獻。目前累計推廣面積7118.5萬畝,其中2013—2015年累計推廣面積2650萬畝。
“與現有推廣品種相比較,‘中棉所49仍然是優秀的品種,綜合表現在眾多品種中位居前列。”嚴根土分析,首先,品種良種繁育措施到位,種性穩定,一直沒有退化。其次,有一套成熟配套的栽培技術,通過長期的技術培訓,棉農已經完全接受并掌握,得到了效益,所以也不愿意隨意換種。
團隊創建了基于“中棉所49”的棉花種植標準化技術體系,建立了棉花生產全程標準化模式,實現了科研、生產、監管的一體化,為我國棉花種植的規范化提供了一個先例。
數據顯示,與非示范區相比,示范區每畝增產30公斤籽棉,增收180元/畝;棉花生產機械化程度比非示范區提高20%;機械采摘原棉品質3級及以上達到90%,示范區比非示范區畝增效20%。
◎ 來源|綜合新京報、中國科學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