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教練與好醫生

愛瑪胡

在報名學車之前，我就聽說了許多關于駕校和教練的事，所言及的無非是教練脾氣暴，花了多少冤枉錢，受了多少委屈。

終于有一天，我因為腿疾不能久站，我決定學車。

第一天報到，七八個人圍在一起學倒車入庫，都是二十來歲的姑娘小伙子，旁邊站著一個黑臉漢子，手里拿著一根木棍，不時指指點點：“怎樣教你們的？學了就忘！右，右，右，打死，打死，把盤子打死！走！”別人告訴我，他就是樂教練。

我戰戰兢兢地靠近他，小聲說：“老師，我是新來的。”

他把車喊停，對我一指，眉毛也不抬：“你上去。”

我上了車，樂教練坐在旁邊副駕駛的位置，“來，先調座椅、系安全帶，踩踩剎車，再踩踩油門，找找感覺。”我低頭東張西望，既不知道怎么調座椅，也看不出來剎車油門在哪兒。教練看著我的窘樣，安慰我說：“不要緊，剛開始都這樣，慢慢來。”他很耐心地告訴我如何調座椅，如何系安全帶，油門和剎車在哪里……

下一步，他教我掛擋了，前進擋，后退擋……我打斷他：“老師，我學的是自動擋，怎么還要換擋？”他愣住了，大概沒有想到還有人問這么愚蠢的問題，過了一會兒才反問我：“你以為這是聲控車？那我問你，你開車開得好好的，旁邊的人說往后倒，那你怎么搞？”我自己想到那樣的場景，也覺好笑。

每次去，都聽見教練吩咐這一批那一批哪天哪天看考場。我很擔心，問教練：“我是不是年前也要考？”他斜我一眼：“你覺得你行嗎？”我趕緊搖頭。

他說：“是啊！我又沒催你考，你學得慢，就慢慢學，不要跟別人比，比自己有進步就好。”

再后來，有一天樂教練突然問我：“你想不想年前考？”

我大喜：“好，考。”暗想，絕不能把樂教練的合格率拖黑。

辦公室負責報名的老師說：“沒想到你這么大年紀了，學東西這么快。”

我說：“多虧我有個好老師。”

這篇學車記，跟醫院無關，但也給了我很深的啟示。

我從醫學院畢業后，就基本上沒再做過學生。這一次學車，又一次讓我感覺到了那種“什么也不會、兩眼一抹黑”的感覺——就像我的病人們一樣。我診病的時候，也要給他們上些科普課，講一些治病或者保健要注意的常識，難免也會出現“我講得口水直濺，聽的人不以為然”的情形。

但是這一次，輪到我當笨人了，駕校教練對我的耐心，讓我感到慚愧。

我經常聽到病人對醫院或者醫生的抱怨和指責，心里很冒火，覺得：我對你們盡心盡力，你們卻把我們當壞人，往壞處想。

但是，就像社會上的人對駕校教練的偏見一樣，有壞脾氣、貪心的壞教練，也有樂教練這樣的好教練呀！那么，我是不是也要先學習修正自己的偏見，再來要求其他人？

反正，我相信，好教練一定會越來越多，就像好醫生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