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按:
相裕亭先生的這篇《羞于啟齒的期刊印數》,短短九個字,我感覺他是在描繪現今主編們的顏面尷尬與無奈。而徐習軍教授則站在時代的角度給我們又上了一課。余清平先生撰文指出,紙媒優勝劣汰,這是自然現象,不必驚慌失措!
下期話題:名家“模仿”,要將微型小說帶往何處去?
期刊印數下滑是出版業業態轉型的表征
——相裕亭的“羞于啟齒”從何談起?
關于“期刊印數”,這本來是出版業界經常涉及的話題,在作者和讀者之間來探討這個話題基本沒有意義,然裕亭兄以一個作家的身份在《金山》刊發了《羞于啟齒的期刊印數》,其中還不忘記對我以及我所主編的期刊“羞辱”(也許沒有“羞辱”之意,只是“撩騷”)一番,對裕亭這個兄弟我一向偏愛,無論是爬我頭上撓癢還是往我臉上吐口水,我依然愛他!讀了《羞于啟齒的期刊印數》,我在“哈哈”的同時想起網上常說的“貧窮限制了你的想象”,這里我只能說裕亭對于出版時代性的“不知”(我愛護兄弟沒有用“無知”)而從表面現象說了一些“盲人摸象”般的幾近外行的話語。按照《金山》嚴總的“挑唆”及“相峙南徐”欄目的規則,我在這里需要“懟”一下裕亭,也算是給裕亭普及一下常識。
說到一些期刊,其印數下滑嚴重甚至辦不下去而停刊,這是街頭大媽都知道的事情,根本無需作家們在這里饒舌,然“期刊印數”下滑所反映出來的“出版業態轉型”才是業界需要思考和探索的,根本不是裕亭說的“羞于啟齒”。“羞于啟齒”出自司馬光《史記·廉頗藺相如列傳》,用今天的話說就是感到羞恥無法言說。“期刊印數”下滑是出版人自己做錯了什么嗎?出版人應該“羞恥”嗎?顯然不是的,恰恰是“時代發展”使然,作為出版人根本不必也不會感到“羞于啟齒”,出版人都不會覺得“羞于啟齒”,你裕亭“著什么急”啊?事實上出版界在“出版業態轉型”中積極探索出版和傳播的新途徑,推動著時代出版。
“期刊印數”標志著什么?不外乎兩個方面:一是發行量大小,決定著期刊的市場效益;二是決定著期刊的傳播力和影響力,這才是期刊出版的本質。從這兩個方面來和裕亭說說。因為裕亭所目見的只限于發行量,所以就先從市場角度來看,期刊“市場”的時代變化。
20世紀90年代,數字技術的發展和應用使得傳播領域逐漸數字化,本世紀初就有人預言“紙媒正快速退出舞臺”“數字出版和消費很快就會普及開來,出版業很快就會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這些“預言”只對了后半部分,數字出版和消費確實快速普及開來了,然“紙媒”并沒有消亡(只是少數的被淘汰或主動停刊轉型),我認為至少在相當長的歷史時期也不會消亡。近10年恰是數字出版快速發展的10年,然而紙質出版依然如火如荼。為了避免列舉某某期刊引起不必要的不快,我借圖書出版的數據來說明時代出版的轉型發展。2017—2019三年圖書市場發行收入連續三年保持兩位數增長,分別是803億、894億、1023億人民幣。市場對紙質傳播保持兩位數增長,裕亭看不到,只盯著某某雜志從68萬發行量下滑到了幾萬份,看不到數字出版和傳播的快速發展也不要緊,難道裕亭沒有看到另一個現象——你說的就連《連云港文學》都有12萬發行量的時候,那時全國有多少刊物?上世紀八九十年代全國不足2000份刊物,到了2008年全國共出版期刊9549種,平均期印數16767萬冊(出版署統計數據),如今正式期刊加上各地區、各機關、各機構辦的內刊,早已有數萬種,使得期刊種數比上世紀八九十年代翻了數十倍,報紙則成百倍地增長,如果不論數字出版的影響,僅僅就“印數”說事,就用小學生的思維,面對紙刊種類“數十倍地增長”,單份期刊印數也應該“數十倍地下滑”啊,按正常的行業淘汰機理,報紙期刊“紛紛停刊”也屬于正常的,裕亭你說這有什么“羞于啟齒”的?
再說另一個問題,“期刊印數”與影響力,按照裕亭的思維,期刊發行量(印數)大,讀者一定就多,所刊發文章影響就大!這已經out了。以我自己而言,我發在甘肅省社科院一個核心期刊(這是千份級印數的純學術期刊)上的一篇“太專業”“很小眾”的論文,360、百度文庫以及中國知網等網絡顯示閱讀量過萬,還有大量的下載記錄,全國從事這個專業的學者加上研究生也不會過萬人,說明有的讀者不止讀了一遍,這是刊物借助網絡傳播實現的,傳播力和影響力與“期刊印數”沒有關系。不拿別人的刊物說事,僅僅就裕亭“撩騷”的我們刊物來說,印數之少我們從沒有感到“羞于啟齒”,我們在目錄數據項和封底上清楚地印著1100份,裕亭看到印刷廠那個“鴨舌帽”工人送上樓到我辦公室的僅僅是200份,其余直接送學校郵局“照單發行”了。然而就這1100份我還嫌印刷多了,我們根本不指望傳統發行,只保證從國家圖書館到各省區市和重點高校圖書館館藏及有關學報編輯部交流就可以了,發行的影響力在于“中國知網”“萬方數據”等數十家簽約的網絡(網絡發行收入也是和我們分成的),很多時候我們在紙刊未出版的時候就已經在網上優先出版了,就不指望“買刊物”的印數只有1100份的期刊,前任主編交接審計時我們還結余近200萬營收(按裕亭的思維,要賣多少本刊物才能實現啊)。不知還記得否,2020年第5期我們的一篇論文引起全國性“輿情”,各網累計點擊閱讀超過數十萬,這完全不是印數只有1100份的期刊可以做到的,我們做到了。我想這是不是應該顛覆裕亭的想象啊。
就期刊傳播影響力而言,網絡時代數字傳播、數字出版的優勢已經不需要考慮甚至直接忽略裕亭以及裕亭們糾結的“期刊印數”這一傳統問題了。就“走市場”靠發行量“掙錢”的期刊而言,辦刊人也都在為期刊發展業態轉型進行積極探索并付諸實踐,比如《金山》,在辦刊理念上順應時代,積極探索網上《金山》、有聲《金山》、寫作培訓、書籍出版、文學藝術活動等,在內容上也進行板塊化革新,不僅吸引了廣大讀者,也承擔起文學期刊培養文學新人、繁榮文學事業的責任,使得《金山》的影響力大幅提升的同時保證經濟效益不滑坡、有增長。
因此,我認為期刊印數下滑是出版業時代轉型的表征,并不可怕,更不是裕亭說的“羞于啟齒”,反而能倒逼期刊人為探索順應時代的辦刊模式而努力。
袁龍
紙媒衰落,情懷依舊,文學不死。時代潮流,浩浩湯湯,若想再現洛陽紙貴之景象,何其難也!
紙媒的衰落主要是指紙質期刊出版物。本期討論的主題《羞于啟齒的期刊印數》與之前我們討論的投稿話題其實是有直接關聯的。期刊印數與發行相關,作為作者,可能只會考慮投稿問題,但作為期刊負責人,則必須考慮發行。期刊印數與發行量關系到期刊的市場生存空間問題。
在我的印象中,2010年至2014年,很多純文學期刊,如韓寒主編的《獨唱團》、安妮寶貝主編的《大方》、老牌文學雜志《大家》《萬象》等先后停刊,其中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就是發行量暴跌。以《大家》為例,1998年,《大家》開始走市場化道路,自負盈虧。由于文學市場邊緣化,純文學期刊的運行成本和稿費支出遠遠高于發行收益,發行量由原來的20000份跌至5000份,《大家》因此入不敷出,雖想出開設理論版增加版面收入,仍難以為繼。我們今天能相聚在《金山》雜志的“相峙南徐”,要感謝@嚴有榕 等期刊核心團隊的用心經營,為他們點贊!僅2020年,就有34家傳統媒體停刊。其中很多報刊的副刊曾刊登過微型小說。停刊后,微型小說作者就少了發表的園地。所以我當時發了一個朋友圈,感慨:唇亡齒寒……
雪弟
我倒是覺得,少一些陣地好。現在發微型小說的太多了,導致大家濫寫,一半以上的作品就不該發出來。
袁龍
發不出來的作品有很多進了“年選”,我們近幾期討論的話題其實都牽涉到微型小說的生態問題。當文化開始產業化的時候,我們身在市場化的場域,難以逃脫。
余清平
是的,我這里以前書店很多,街邊的報攤比比皆是,光春夢書店就有七八家,現在幾乎全沒有了,就剩一家春夢書店,還是以賣玩具為主。新華書店為什么行,一是有政府支持,二是學生的書、習題、卷子全部屬于新華書店經營。我每次去里面買幾本書,除了學生還是學生,幾乎沒有青年人。新華書店里經銷的雜志除了《故事會》就是《意林》,前幾年還有《微型小說選刊》《小小說選刊》,去年也沒有了。
袁龍
《微型小說選刊》和《小小說選刊》的發行量也在減少。以前高峰時都是數十萬發行量。
上善若水
余姚市政府里以前都是訂十幾份雜志,《小小說選刊》《微型小說選刊》等都有,現在我看不到一份,報刊亭也很少見,根本看不到這兩個雜志,這證明確實在萎縮,沒辦法,這是紙媒刊物的趨勢,發行量萎縮是正常現象。
余清平
充分挖掘紙媒能量,印數才不會羞于啟齒
每一年的新年伊始,在社交平臺上或者微信群里,總是看到一些爆炸性的消息——紙媒停刊的啟事。作為作者,也作為讀者,心有戚戚之余,恨不得有回天之力,“大庇天下作者俱歡顏”,讓紙媒多一些再多一些。不過,誰都知道,這期望是不現實的。紙媒存在即合理,但是,其停刊也有其“合理”的原因。
或許,很多紙媒的出版者還活在回憶之中。想當初,讀者一刊難求,雜志報紙出版發行量十幾萬冊、幾十萬冊,甚至幾百萬冊,這也不是什么可望不可即的事。像《金山》《微型小說選刊》,單冊發行幾十萬冊不是難事,因為,讀者多。作為讀者群中的一分子,我見證了紙媒的興衰史。我一直是個堅持訂閱刊物的讀者,且每年不止訂一家刊物,多的時候訂12家刊物。我訂閱刊物是從中學畢業后做老師時代起,直到現在,也只上世紀90年代初因為生活原因而中斷過幾年。閱讀,是我人生中的一大嗜好。
上世紀八九十年代,是紙媒“身強體壯、風度翩翩”的時候,市場也推波助瀾,到處是書攤、報攤、書店。幾乎達到讀者出門就能買到書報的程度。那時候,紙媒是寵兒,能養活很多人,能給市場帶來大量的經濟效益。一個報攤、書攤就能養活一家人,至于吃紙媒致富的出版商,也不少。然而,現在由于網絡、QQ、微博、電子書籍、微信等諸多新媒體的出現,對紙媒體的沖擊幾乎是致命的,造成紙媒的訂閱量迅速下滑,城市街道上的報攤、書攤幾乎絕跡,書店也因此紛紛改行。面對此情此景,總會有一些有識之士站出來,為紙媒的沒落而“把脈并診治”。
《金山》雜志,嚴有榕主編憂天下紙媒之憂,于2020年在《金山》雜志上辟出珍貴的版面,設“相峙南徐”欄,專為當下的刊物癥結把脈、診斷,這是十分難能可貴的創舉,這是敢為天下先的一大壯舉,值得為之點贊的一件大好事,是刊物、作者、讀者的福音。
說內心話,我對紙媒一直抱有信心。直覺告訴我,畢竟像我一樣喜歡閱讀的人還不少,盡管大量年輕人沉溺新媒體,也有的是因為現在這快節奏的生活而抽不出時間閱讀書報,還有一個原因是部分人的自我提升意識沒有跟上來,都沒有意識到自我修養是通過一系列閱讀來提升的。改革開放這40多年來,物質生活還是擺在人們生活的首位,好好享受在思維里“霸屏”,但一旦大家生活富足,而精神沒有跟上,意識到閱讀紙媒的重要性,讀者群是否會回歸呢?穆罕默德說過“給你兩個面包,就要用一個面包換一朵水仙花”,為什么這么說?精神生活也很重要。我想大家明白了這道理,就會通過閱讀紙媒上刊載的作品,來獲得“水仙花”,這“水仙花”不僅僅能“修養”自己,更能影響后代。可以放眼看看,家庭中教育健全的父母親都喜歡閱讀。
現在,紙媒發行量下滑的這種狀況,我倒認為是紙媒在自我調整。我曾經與一些朋友辯論過,網媒雖然來勢兇猛,但是,有其致命弱點。一是不能長久保存,就像沒有倉庫的堆在露天地的產品,時間一長,就被腐蝕了(網站管理方會定期刪帖);二是作品質量良莠不齊,發表門檻低。網絡里雖然也有編輯放行,但是,那是一審制,對作品質量要求不高,故精品少(雖然像《盜墓筆記》《明朝那些事兒》等堪稱經典,可是,這些作品都無一例外地出了書。究其追求出書原因,也是意識到只有紙質書才能長久傳承下去)。而紙媒(雜志、書籍)則不同,不僅編輯眼光獨特,而且是三審制,還有,紙媒編輯對作品的把握能力強。
我任過多家網站編輯,更是寫過十多年的網文,也做過網站的站長,熟悉網絡操作程序。后來放棄網絡寫作,也是基于網絡的弱點。網絡變革時,首當其沖被刪除的,就是文學作品。像風靡一時的“榕樹下”網,作者發表的作品隨著網站的關閉被“毀尸滅跡”。
因此,我倒是覺得紙媒的高峰尚未到來。關于說紙媒已經衰落了,現在斷言,還真的為時尚早,因為,人們沒將紙媒(紙文化)挖掘出其應有的實效。現階段,紙媒被更便于閱讀的網絡“撞了一下腰”,這不應悲觀,應該說是紙媒發展中所必然遇到的。也許,這于紙媒的發展是一件好事。其實,紙媒體大有潛力可挖,還有許多功能,有待作者、出版社和刊物去探索。如何挖掘出紙媒應有的能量,我覺得在這幾方面可以考慮:一是作品的質量。好質量不一定是“陽春白雪”,也得有“下里巴人”,適合各層次的讀者,讓讀者自己去選擇閱讀。為什么四大名著一版再版不缺銷量?為什么《論語》不缺銷量?因為是佳作。二是紙質刊物可以當禮物相贈。煙酒、食品可以當禮物,書刊為什么就不可以?當人們的思維獲得轉變的時候,這一現象為時不遠,何況,現在就有許多人互贈書籍。三是紙質刊物易于保存,可以反復閱讀。比如,我們讀一篇小說、一篇散文,多年后想回頭再讀,紙媒的優越性就體現出來,而新媒體刊載的作品幾年后或許已“尸骨無存”。四是出版物也可以參加展覽會,刊物可以采用吸收會員的形式,能夠增加訂閱量,會員就像明星們的粉絲。好作品好刊物,誰舍得放棄。五是推廣,達到紙媒無國界,實現全球化,通過交流擴大影響,擴大發行量。六是紙媒的多元化。也就是說,紙媒與新媒體相結合,這并不是無奈之舉,反倒是相融合,取長補短。紙媒上的作品放到網絡里、手機里,實行付費閱讀(網上早就有付費閱讀,只是沒有與紙媒相結合)。七是集團公司的涉足。有文學情懷的企業家們投入資金,辦出品牌雜志,像衣服、食品一樣創出百年老店。八是文化是屬于公眾的,是屬于社會的,也是屬于人類的,不能全部走市場化,要文化部門扶持。比如,一個人生病了,僅靠自身免疫力是不行的,該用藥就得用藥,該手術就得手術。文化與科技應該同等對待。
最后,必須指出的是,紙媒優勝劣汰,關閉了一些,這是自然現象,是為了令存在的更好地存在,不必驚慌失措。甲骨文、竹簡、手抄本、刻板印刷,每一種的存在方式至少是幾百年,為什么今天活字印刷的紙媒就只有幾十年的壽命?不可能!因此,終上所述,得出結論:只要充分挖掘紙媒能量,印數不會羞于啟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