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心蕾



我仍然記得高考出分之后自己帶有一些喜悅的驚訝,也記得在其他類似自主招生中都“失敗”后的些許失落。當被告知自己被香港城市大學錄取后,我長緩了一口氣,終于放下了心中的包袱。
2019年8月底,我帶著3個大大的行李箱,像往常出游一樣,坐船抵達了香港。
帶著一種期待,我原以為歲月靜好,有的是時間慢慢地適應新的生活。然而世事變化萬千,至今日,我也只能無奈地承認我在城大僅生活了7個月。但她依舊像是我的新朋友,貼心且親密。
城大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坐落在九龍塘筆架山的腳下,寸土寸金的地段決定了它的占地面積甚至還沒有我高中就讀的中山紀念中學三分之一大。我甚至也說不上每天經過的那唯一的籃球場,究竟是屬于政府的公共財產,還是學生的專屬場地。各種講座、體驗工坊、CEO分享會、面試培訓……它們總頻繁地出現在城大的各個角落。為什么要說是在角落呢?因為城大太像個立體的迷宮了。由于地勢的原因,樓與樓之間的連接讓人好不適應。這棟樓的四層連著那棟樓的六層;而從那棟樓的七層又要再爬一次樓梯,經過天橋,才能到宿舍的平地層。走錯路或者邂逅沒到過的地方是常事,也永遠不知道那部從沒坐過的電梯能不能通往某一樓層或辦公室。
藝術和科技,在城大交織地唱著歌。藝術節壓軸的交響樂演出,不僅吸引了我,還吸引了很多社會人士,正裝出席的他們,讓我有些許尷尬。展覽館也毫不遜色于校外的正規場所,去年的達·芬奇展,在展出手稿和真跡的同時,還借著先進的技術,增強現場感,讓人能夠沉浸其中去更好地感受。我在朋友圈大飽眼福了一頓,卻一推再推一直沒有親身體驗,最后展覽結束了,我實實在在地懊悔了好長一段時間。
雖小卻精致的城大里,各個花園在靜候著我。這一處,坐在遮陽傘底下,微風拂面,遠處是西式餐廳整潔的落地窗,偶爾有膽大的鴿子在腳邊竄來竄去,還有樹蔭搖曳和淡淡的花香。室友很喜歡圖書館后面的荷花池,看著里面的烏龜們在四季常開的簕杜鵑旁趴在石頭上曬太陽,懶洋洋的,與世無爭。而我最喜歡去的,是邵逸夫創意媒體中心的天臺。這天臺嚴格來說算不上什么空中花園。小樹叢確實也有一些,但更多的是鋼筋和水泥。我不常去那里上課,但去的時候總喜歡在課間一個人沿著回旋上升的樓梯,爬到天臺上去晃晃。隱隱約約的維多利亞港,可以隔著石硤尾公園矚目的楊建文學術樓遙望。馬路對面,是一所有著五彩斑斕走廊的我暫時還不知名字的中學。樓下的路人或許會覺得創媒大樓的棱角有些堅硬,但天臺上的我卻覺得它很溫暖,極目遠望,讓人感到心曠神怡。
連接教學樓和宿舍的路徑也總有驚喜。在那條通道兩旁,不知是簕杜鵑還是葉子花,是我入學時才種下的,在2020年的春天悄然變了顏色,紅色、橙色、粉色。還能看到那簇從縫隙中鉆進室內的花。每天走過,我便仰起頭,貪婪地欣賞這難得的景色。我實在太喜歡從高處往下望或者往遠望的感覺,因此覺得那緊接著的天橋也是美好的存在。黃昏經過天橋,遠處的天色斑斕,路燈投下昏黃的顏色,路邊的木棉花似火,看著橋底下車水馬龍,聽著轟隆隆的車經過的聲音,我告訴自己:一天,又結束了。
在城大,身邊的人們也是可愛的。原以為教授們都忙碌且威嚴,但他們實際上非常樂于在課間課后跟我們聊聊天,發去的郵件他們總是會認真地回復,甚至還可以去辦公室找他們喝茶,談談近況和理想。還有宿舍區每天早上向我們問好的安保叔叔和清潔阿姨,他們從不吝嗇對我們的幫助和夸贊。負責每棟宿舍的教授,會在電梯里用各種他(她)知道的語言來向遇到的同學們問好。過年時,教授們和宿舍區叔叔阿姨們還會象征性地給大家發紅包,紅包里面是空的,卻沉甸甸的,滿滿的都是他們的祝福。
從深圳踏入香港,兩道關口,不同的制度,多彩的文化,差異很大的教學方式,雖說兩地實際距離不遠,心卻忽然好像離家很遠。假裝是大人的第一步就是不愿跟家人面面俱到地訴說自己的煩惱,而身邊的伙伴便突然有了極其重要的作用。來到城大后,從高中緊緊計劃每一天甚至每一秒的習慣中解脫了出來。除了上課和作業,沒有其他任何時間上的約束,確實讓人直呼自由。所幸這自由,還帶上了一些迷茫和不安。但學長學姐們都樂于傳授自己的經驗;迎新的時候負責各組的“組爸組媽”們,更是細心照顧著初來乍到的我們。我們經常一群人在宿舍后面的水庫旁運動鍛煉,或是散步夜聊。路邊高架橋上來來往往的車燈被樹葉擋住了大半,迷迷茫茫的氛圍下,往日的故事和現今的心境,似乎都能輕易地脫口而出,讓身邊的人更加了解彼此。我們還在中秋節到石硤尾公園里一起賞月。一群大學生嘻嘻哈哈地玩著小朋友的滑梯和搖搖椅,還相互爭論著誰是蕩秋千第一名。我們用手機的電筒制造出假想的篝火,圍坐成一圈,離家后的第一個節日,讓想念的苦澀少了些。
這個學期在家里上網課,已經快六個月了。對城大的思念愈漸濃烈,想念那里,以及一切有關城大的人和事。
對城大的思念愈漸濃烈,想念那里,以及一切有關城大的人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