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二戰(zhàn)期間涌現出眾多著名的攝影作品,如6名美軍士兵在硫磺島上豎起國旗,亦如美國戰(zhàn)地攝影記者羅伯特·卡帕跟隨第一批登陸諾曼底的部隊所拍攝的11張經典照片……但無一例外,照片中都看不見黑人(編注:原文如此)士兵的身影。非裔美國人并不是沒有參戰(zhàn):二戰(zhàn)期間,逾100萬非裔美國士兵在美國軍隊中服役。
絕大部分非裔美國士兵被派去做一些重要卻不起眼的瑣事,如掩埋尸體、駕駛卡車、修理坦克、做飯清掃……少部分人有機會參與戰(zhàn)斗,但也僅能加入只有黑人的隊伍。而對于那些能達到軍官級別的極少數非裔美國人來說,對白人,哪怕是一個新兵發(fā)號施令都是不可能的事。
美國派遣帶有“種族主義”標簽的軍隊打擊種族主義政權。獲勝后,為半個世界帶來自由的非裔美國士兵返回美國,繼續(xù)遭受“二等公民”待遇。在二戰(zhàn)黑人老兵們的推動下,民權運動終于在幾十年后結束了美國的種族隔離制度。
| 珍珠港事件之前的白人軍隊 |
從1775年獨立戰(zhàn)爭開始,非裔美國人參與了美國所有大小戰(zhàn)役。1939年二戰(zhàn)爆發(fā)時,美國的軍隊幾乎完全由白人組成:不到1%的士兵(大約4000人)是黑人,其中僅12人達到軍官級別。陸軍僅4支部隊接受黑人,海軍只允許黑人做炊事工作,海軍陸戰(zhàn)隊中更是一名黑人士兵都沒有。
壓力和需求促使一切發(fā)生改變。日本偷襲珍珠港的前一年,美國政府因擔心爆發(fā)戰(zhàn)爭,開始組織全國征兵。美國國防部長曾說,征召黑人有損部隊士氣,白人隊伍中混進黑人會降低戰(zhàn)斗力,但各大民權支持組織的壓力迫使時任總統(tǒng)羅斯福實行折衷的解決方案。
1940年初,羅斯福決定取消黑人士兵人數限制,面對華盛頓的大規(guī)模抗議示威,他還以法令的形式禁止國防工業(yè)領域的種族歧視。然而,更深層次的不平等現象依然存在:種族隔離根深蒂固,黑人和白人分開服役,非裔美國軍官只能指揮黑人。
其實,在種族隔離的歷史中,“隔離”就是“歧視”的代名詞。美國絕大部分軍事訓練中心都設在實行種族隔離法的南方,且基地內部的歧視現象也是屢見不鮮。
例如,非裔美國中士亨利·瓊斯曾在1943年說,在他們基地的千人劇院中,黑人只能坐最后一排的20個座位。此外,黑人還無法使用其他的隔離區(qū)域,公共汽車上也鮮有他們的座位,所以很多黑人只能步行前往各處。
根深蒂固的種族主義遠不止體現在訓練上。美國陸軍軍事學院在1925年公布的一項研究稱,非裔美國士兵懶散懈怠、責任意識淡薄、道德敗壞且謊話連篇。正因如此,黑人士兵幾乎不會被派遣至戰(zhàn)斗部隊,而是僅限于做一些體力活。同時,該研究還認同“黑人天生低人一等”的觀點,認為黑人就算達到軍官級別也無權指揮白人。
| 二戰(zhàn)中的黑人英雄 |
雖然絕大部分黑人士兵都做著繁重且不受待見的工作,但他們中很多都證明了自己的價值。多虧了駕駛“紅球特快”卡車的黑人司機,喬治·巴頓將軍的坦克部隊才得以自如地穿梭在歐洲戰(zhàn)場。在80多天的時間里,卡車一次又一次地穿越法國領土。為了不被納粹的飛機發(fā)現,黑人卡車司機需要在夜間行駛時熄滅車燈,還要憑借嫻熟的技術盡可能躲避地雷。
完全由黑人組成的作戰(zhàn)部隊同樣證明軍事學院專家的看法大錯特錯。塔斯克基飛行隊是美軍首個試行招收黑人飛行員的飛行部隊。戰(zhàn)爭期間,該飛行隊共完成1.5萬余次轟炸機護衛(wèi)任務,出色的表現為他們贏得了150余枚勛章。
同樣表現出色的還有解放了30多座歐洲城市的第761坦克營,以及第320防空氣球營,后者雖未出現在卡帕拍攝的照片中,但也曾參加諾曼底登陸戰(zhàn),用攔阻納粹飛機的方式拯救了眾多白人士兵的生命。
雖然在整個二戰(zhàn)期間,美國軍隊中都實行種族隔離,但1944年有幾個星期,軍隊高層不得不打破慣例。在寒冷的12月16日,納粹軍隊出乎意料地出現在法國的阿登森林中。僅在戰(zhàn)斗的前17天,美軍就有超過4萬的兵力折損。生死存亡之際,盟軍最高司令艾森豪威爾與其他幾名將軍決定讓黑人和白人士兵攜手作戰(zhàn)。
美國國防部四年前預言的“士氣低落”現象并沒有出現。非裔美國士兵的努力對于取勝而言至關重要。當軍隊高層號召黑人志愿者接受作戰(zhàn)任務時,超過4500人自告奮勇。
101空降師在阿登的豐功偉績因著名電視劇《兄弟連》被大眾知曉,而正是該師的師長提議為第969野戰(zhàn)炮兵營授勛。第969野戰(zhàn)炮兵營也成為了第一個獲此殊榮的非裔美國人戰(zhàn)斗部隊。
| 苦澀的戰(zhàn)后歸途 |
獲勝后,很多非裔美國人部隊參加了占領德國的行動。他們被美國軍事部門安置在遠離大城市的地方,據當事者說,這樣做是因為美國軍方并不認為這些士兵擁有匹敵德國人的實力,畢竟德國人也是白人。
客觀地說,這些黑人士兵在德國很自在,或許比回到美國更自在。戰(zhàn)勝納粹一年后,很多黑人士兵選擇重新應征入伍,黑人新兵中近85%的人申請在歐洲服役,其中大部分人選擇德國。很多黑人士兵說,他們與當地人建立了良好的關系,而白人戰(zhàn)友在得知此事后十分憤怒。
事實上,當他們返回美國后——包括那些名副其實的戰(zhàn)爭英雄們,仍面臨著與出征前同樣的歧視境遇,很多黑人士兵甚至在身著軍裝時也會遭受毒打和侮辱。民權組織所支持的“雙重勝利”——在國外戰(zhàn)勝納粹主義,在國內戰(zhàn)勝種族主義——僅實現了一半。羅斯福向全世界許諾的崇高理想沒能在自己的“家”中實現。
1948年,杜魯門總統(tǒng)決定廢除美國軍隊中的種族隔離制度,但拖了好幾年才真正實現。然而,對于很多在二戰(zhàn)中為美國的勝利作出決定性貢獻的黑人士兵來說,世界已然不同了。很多人憑借退伍軍人教育援助或在服役期間學會的技能離開了美國南部,還有一些人則為民權運動貢獻出了決定性力量,而正是這場運動最終在上世紀60年代結束了美國的種族隔離制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