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忘忘
當了兵就有了軍魂,它讓我時時刻刻勇敢、不屈,我相信我能把這種精神傳遞給我的孩子,這也是我對他最好的胎教。
大學畢業后,我應征入伍,成為武警部隊的一名中尉警官。
入伍是我的夢想,穿上警服,我時常有種關云長騎上赤兔馬的感覺,特別有精神。所以即便是懷孕后按規定可以著便裝,我還是舍不得脫下警服,內心更是自豪:我是個又颯又美的兵媽媽。
從家到營區,要倒一趟公交車,然后再搭乘單位的班車。我們軍人有個習慣:但凡車上有人站著,我們就不會坐下,只有所有的人都有座位了,我們才會坐。軍人本色我依然保持著,但妊娠反應沒有因為我是軍人而放過我,每天一睜眼,胃里就開始翻江倒海。我很羨慕那些可以孕吐的媽媽,至少在吐出來的一瞬間會輕松一下。而我,外表看著好好的,但五臟六腑都擰著勁地坐過山車,時時處在“哇”的前一刻,腦袋嗡嗡的。但是,我仍然要求自己筆直地站著,連把灌了鉛一樣的腿踩到臺階上歇歇都不能,無他,我不能讓別人說這個當兵的怎么站沒站相。
還好,我的孩子沒白長在這一身軍裝下,安安穩穩地度過了前三個月。肚子明顯大了,軍服褲子系不上扣,我只好換便裝。第一天穿便裝上班,我選了一套利落的職業裝,自我感覺挺好的。
看到班車開過來,我正準備上車,豈料班車只是緩了緩,隨后一偏車頭揚長而去!我想都沒想拔腿就追,邊追邊喊:“等一下,等一下,我還沒上車呢!”后排同事聽到聲音回頭張望,看到小腹微隆、穿著得體職業裝的我攆著車屁股一路飛奔,驚得張大了嘴。
班車一個急剎車,我差點兒撞到保險杠上。等我上了車,一車人都在拍胸脯抽冷氣。司機小張一迭聲地跟我道歉:“梅姐對不起,我習慣了搜索候車軍人,你換了便裝沒認出來。”坐我身邊的董姐調侃我:“一看平時訓練就沒偷懶,肚子大了腿腳還那么利索,人形肉身差點兒把機動車追了尾。”一車人哄堂大笑。
懷孕真是件神奇的事,各種程序像設定好了,前三個月鬧得我生不如死的妊娠反應在某一天早晨醒來突然消失得無影無蹤,從此進入了下一個階段“吃嘛嘛香”。我的身體也如吹氣一樣膨脹起來,到臨產前,體重已經飆升到了182斤。雖然在體重上我已經是兩個從前的我,但在靈魂上還是那個又颯又美的女警官。所以在待產室的6張床上,其他5個產婦大呼小叫喊成一片,唯獨我這個角落沒有聲息。以至于助產士隔一段時間就過來看看,使勁瞅我的臉,我猜她是怕我悄悄疼暈了。
我太胖了,大大增加了生產的難度。熬了一整夜,把一屋子產婦全耗走了,我還在待產室里咬碎鋼牙打持久戰。早晨8點,換班的醫生來了,屋里又來了一撥兒新產婦,助產醫生開始替我著急,溫柔地問:“要不然我們幫幫你吧?”
幫啊,趕緊的,我已經撐不住了。
我身邊圍過來5位白大褂,一位手腳麻利地給我掛水,另一位力大無窮地推肚子,還有3位在床尾我看不到的地方忙乎,忽然咔嚓一涼,伴隨涼意來的是更加磅礴的疼痛,痛得身體都僵了。推肚子的醫生拍拍我緊握床欄指節凸起的手:“實在太疼就叫兩聲吧。”
搞笑的是,我雖然痛到大腦模糊,但依然能夠思考。我的腦瓜迅速轉了一圈:我在這個醫院是建了檔的,醫生都知道我的職業,若我鬼哭狼嚎,多丟軍人的臉!
在那么要命的時刻,我居然左思右想張不開嘴。沒等我思想斗爭完,“哇”的一聲,寶寶已被5個助產醫生合力弄了出來。
事后想想,我挺為那幾分鐘感到驕傲的,常常和老公開玩笑:“如果在戰爭年代,我一定是寧死不屈的戰士。”當了兵就有了軍魂,它讓我時時刻刻勇敢、不屈,我相信我能把這種精神傳遞給我的孩子,這也是我對他最好的胎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