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廬中學

圖/視覺中國
浙江省2020—2021 學年第一學期五校聯考高三年級語文卷中,文學類文本閱讀題考查了余華的小說《蹦蹦跳跳的游戲》,其中有這樣一道試題:分析本文敘述上的特征。
從我校同學的作答情況來看,這些答案存在一些共同的問題:概念不清、知識體系混亂,不知道敘述特征包括哪些內容;不能正確區分全知視角和有限視角;不能準確界定順敘、倒敘、插敘和補敘;對敘事手法作用的分析不到位;等等。
而事實上,這一考點我們并不陌生。從2017年開始,《浙江省普通高考考試說明》的例題部分,文學類文本閱讀都選用了葉紫的《古渡頭》,并設置了一個問題:“作品是怎樣敘述渡夫的故事的?這樣寫有什么好處?請簡要分析。”它考查的就是小說中有關敘述的知識。2019年高考語文浙江卷文學類文本閱讀題《呼蘭河傳》(節選),其中也設置了“分析本文敘述上的特征”的試題。由此可見,有關小說敘述特征的知識是高考中的一個重要考點,有必要進行全面、細致的掌握。
分析小說的“敘述特征”,究竟應該從哪幾個方面入手?我們可以從選修教材《外國小說欣賞》第一單元的話題知識“敘述”出發,并結合蘇教版必修教材中的小說來進行梳理。
敘述角度又可稱為敘事視角,它是小說敘述的立足點。
敘述角度中,首先要考慮的是敘述人的問題,即故事由誰來講。它包含了如下問題:誰來講?為什么是他來講?他是誰(年齡、身份、性別、職業、經歷、性格等)?和小說以及小說中的人物是什么關系?他對故事或故事中的人物持何種態度?因為敘述人的年齡、性別、身份、職業、地位等決定了敘述的腔調、口吻、語言,等等。比如,孩童視角和老人視角就是不同的,孩子涉世未深,老人滄桑世故,對于世界和人生,前者仰視,后者俯視。
敘述角度還包括全知視角和有限視角。全知視角中,敘述人對整個故事都了如指掌。有限視角中,敘述人所知受自身的視、聽、想限制,讀者需要動腦筋才能理解故事。一般來說,傳統小說比較喜歡采用全知視角,而現代小說中有限視角運用得多一些,當然也不乏兩者結合或相互轉換的情況。比如《最后的常春藤葉》,全文主體部分采用的是全知視角,而結尾處則采用了有限視角,讓蘇艾來交代事情的原委,從而達到“出人意料”的藝術效果。
敘述視角的轉換還可以起到深化主題的重要作用,可以增加作品的藝術含量。比如《林黛玉進賈府》一文中運用了轉換敘述視角的方法,用人物之間的相互觀察來刻畫人物的外貌特征。賈母及賈府中的重要人物是通過林黛玉的眼睛和心理感受來寫的,而黛玉的外貌和風度則通過王熙鳳、賈寶玉和眾人的眼睛來觀察。這樣,每個人物的肖像就都具備一定的客觀特征,又熔鑄著敘述主體的感情烙印,成為主客觀統一的有機整體,從而使人物形象更加立體、豐滿。
人稱是區分敘述人在敘述時是站在局內還是局外的依據。采用第一人稱時,敘述者同時也是故事里的人物,采取的是有限視角;使用第三人稱時,敘述者并非故事里的人物,其采用的視角可以是有限的也可以是無限的;使用第二人稱“你”,則是敘述者“我”對著故事里的“你”進行傾訴、交談。關于使用三種人稱各自的好處,《外國小說欣賞》中有詳細分析,此處不再贅述。
同一篇小說中,還存在人稱轉換的問題。2011年高考語文浙江卷文學類文本閱讀題選用了《胡安發現了一條繩索》,這篇小說全文采用第三人稱敘述,結尾兩段卻轉換成了第一人稱。這種人稱的轉換,拉近了作品與讀者的距離,使故事更具有真切感。《外國小說欣賞》中的選文《安東諾夫卡蘋果》是采用第一人稱來敘述的,但第三節的倒數第二、第三段卻變成了第二人稱。這種人稱的轉換,意味著敘述者“我”移位到了小說之外,別有欣賞、依戀和傾訴的意味。而且“你”的稱呼和表述,極容易把讀者帶入情境之中,給人以身臨其境之感。小說的節奏也由前面狩獵時的緊張激烈而變得舒緩平和起來。
敘述順序包括時間順序、空間順序、邏輯順序等。一般來說,小說都是按事情發生的先后順序來講述的,也就是順敘。這樣講述的好處是條理清晰、脈絡分明、層層深入,給人以清晰的印象。但有時候為了突出某種效果,也會采用倒敘的敘述方式。比如《祝福》,先寫祥林嫂凄慘死去,再來講祥林嫂的一生。這不但設置了懸念,還有力地渲染了濃厚的悲劇氣氛。
插敘和補敘都是順敘的補充,也就是對主要情節或中心事件做必要補充說明。插敘的作用一般為:使情節更完整,更有邏輯性;使結構更嚴密,內容更充實豐滿,人物形象更鮮明,主題更突出。同時,敘述的過程中宕開一筆,避免了平鋪直敘,使小說曲折有致、搖曳生姿,能增加閱讀趣味。
補敘有兩種情況,一是在文章最后,對影響事件發展的關鍵伏線予以披露,使之真相大白,震動讀者,產生強烈的戲劇效果,一般是簡短的點睛之筆。二是對敘述中提到的主要時間和人物做補充交代。
插敘和補敘的區別如下:
①插敘不是敘述的主要組成部分,一般不發生在敘述主流的時間范圍內。刪去它雖然會影響和削弱主題的深刻性,但不影響主要情節的完整性。
②補敘是情節構成的一個有機部分,一般發生在記敘的時間范圍內,刪去它會直接影響情節的完整性。
③補敘可以在篇中,也可在篇末,而插敘只能在篇中,不能在篇末。
小說里的時間與生活中的時間是不對應的,小說有它自己的節奏。當小說要加快敘述速度時,一般采用簡練的概括性敘述;而當小說要放慢敘述速度時,就會進行大量的詳盡的描寫,如《安東諾夫卡蘋果》中大量的場景描寫,《山羊茲拉特》中關于環境變化的描寫等,都使得小說的節奏變得舒緩。尤其是《山羊茲拉特》中的環境描寫,有幕間音樂的意味,起過渡和調節節奏的作用,舒緩情緒的同時又推動情節發展。敘述和描寫,是控制小說速度和營造敘述波瀾的法寶,它們能讓小說呈現出一種有張有弛的敘述節奏。
2019年高考語文浙江卷《呼蘭河傳》(節選)“敘述上的特征”一題,參考答案第三、四點如下:③按照時間順序自然展開,敘述散文化,節奏舒緩;④注重場景的細節描繪,細膩、生動、傳神。嚴格來說,“注重場景的細節描繪”不屬于“敘述”特征。我們不妨重新組織答案,理清其中的邏輯:按照時間順序自然展開,敘述過程中,穿插了大量的場景描寫,細膩、生動、傳神,使得整個敘述節奏舒緩,呈現散文化特點。
同時,在講述故事的過程中,還會用到抒情、議論等表達方式,還可能插入回憶、敘說歷史、展開聯想(如插入有關聯的或類似的神話、童話、民間傳說)等。這些手法的運用,能舒緩原本緊張的情節,能更充分地抒發情感、 表達觀點,能豐富小說內容,也能更好地引發讀者的思考與共鳴。
另外還有搖擺、延遲等手法,也能起到調節敘說速度、調整情節的作用。搖擺是適度偏離,即在事件的敘述中交代與事件相關的另一件事;延遲則是在層層推進的情節中,故意給故事、人物、心理等設置障礙。比如《外國小說欣賞》中的《牲畜林》,就五次采用延遲的手法:每當朱阿舉起獵槍要向德國兵射擊的時候,就會被阻止。這使小說充滿幽默感和戲劇效果。
敘述腔調是敘述者流露出的感情色彩、年齡、性別、身份等個性化的特征,它或多或少帶有作者的影子和烙印,與小說或作者的風格密切相關。比如魯迅的幽默深刻,余華的冷峻悲憫,芥川龍之介的深刻蘊藉,等等。當然,作家的腔調也不是一成不變的,有的作家還會把自己的腔調抹除干凈,比如海明威《橋邊的老人》所采用的“零口吻”敘述風格,敘述時不帶一絲主觀色彩。
以“講述”為主的小說,敘述腔調較為明顯,小說中夾雜著敘述者的主觀情感與判斷;而以“顯示”為主的小說,敘述腔調不太明顯,敘述者往往較客觀地展示畫面和場景,是非曲直交由讀者去判斷。
比如,《橋邊的老人》重“顯示”,而《祝福》重“講述”。《祝福》中的敘述者“我”在被瀕死的祥林嫂問過有無靈魂和地獄之類的問題之后,良心上惶恐不安;同時對魯鎮的封閉落后及魯四老爺的守舊無情有說不出的反感。所以小說中有大段的“我”對祥林嫂一生尤其是死亡的看法,有自我的省察,這些都揭示著小說的主題。
小說的敘述形式,有對話式、講述式、詩化語言、散文筆調等。比如《橋邊的老人》這篇小說情節簡單,推動其情節發展的最主要動力是對話。這些對話簡潔、節制而高效,蘊含了所有的生動細節,反映出人物的個性和心理。
同時,在小說中,除了運用設懸念、埋伏筆、照應、對比、反轉、回憶與現實交織等手法來展現情節、突出主題外,還有一些比較特殊的敘事手法。
比如《清兵衛與葫蘆》《牲畜林》《祝福》等采用了重復敘事的手法。《清兵衛與葫蘆》中,兩次寫到清兵衛是如何細致地處理葫蘆的,表現出清兵衛對葫蘆的由衷熱愛和樸實又高超的處理技藝;《牲畜林》則是情節重復,作者多次讓朱阿摸到扳機,但直到第六次才扣響扳機,令情節跌宕起伏;《祝福》中,三次描寫祥林嫂的外貌,兩次寫祥林嫂說“我真傻,真的……”體現出祥林嫂鮮明的人物特點。
《祝福》還采用了多重敘述(復調式敘述)的敘事手法,不僅“我”在講祥林嫂的故事,衛老婆子也在講,祥林嫂自己也在講。三重敘述互相補充、互為印證(有時是互為反證),完善了情節。
總之,小說是一種敘事性的文學,其在敘述方面的特征、特色是高考中有關小說的常規考點之一。系統地梳理并掌握小說的敘述方法及特色,定能讓我們的復習備考事半功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