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是1944年,我還只有五六歲,當時抗日戰爭正處于戰略反攻階段,老家(湖南湘鄉市棋梓鎮原大坪洲石邊山,現在湖南水府旅游區谷水上游)上空時常可以聽到飛機的聲音。大約是端午節前夕的一天早上,我正在家里吃飯,突然從谷水方向傳來一陣刺耳的飛機轟鳴聲,明顯感覺與平時的飛機聲音不同,噪音特大且聲音奇怪。我迅速跑出屋外,只見一架飛機從我家屋頂上呼嘯而過,仿佛是貼著瓦片飛過去,飛機上螺旋槳巨大的風力把屋前梧桐樹上的樹葉卷得紛紛掉落。飛機越過屋前的小山包,只聽“砰”的一聲巨響,一股濃煙在距我家不到一華里的漣水河邊騰空而起。我趕緊跑過去,遠遠地就聞到一股從未聞過的油煙氣味,不一會兒,就看到漣水河邊一丘水田里讓人驚悚的一幕——一架飛機正在被熊熊大火包圍!
飛機大概是平飛著掉落的,一塅的農田被飛機鏟平。看到自家的良田被天上掉下來的“怪物”糟蹋,有幾個女人坐在田埂上急得嚎啕大哭。飛行員在飛機掉落前已經跳傘,落在我家屋后的小山上。有的村民很好奇,但因害怕,不敢走近。村里有一位姓曾的漢子當過兵,膽子較大,麻著膽子過去察看,驚恐的飛行員趕忙拔出手槍對準他,嚇得他掉頭就跑。回來以后,他慌慌張張地說:是一名洋飛行員,估計是美國的……
不久,當地一戶姓蔣(蔣德鈞,湘軍之后,官居知府。湖南維新運動時期的知名人物——編者注)的大戶人家把飛行員接到了離出事地點不遠的雙魚堂,據說蔣氏雙魚堂有位叫燕小姐的女孩懂英語,可以與洋人溝通。這名飛行員在蔣家寄住3天后被送往婁底,并在婁底的小軍用機場搭飛機安全返回了大本營。不久,上面來人組織當地村民把飛機殘骸拆散裝筐,用船全部運走了。多年以后,村里的小孩還在把玩當時現場遺留的那些小鉚釘。
時過70多年,那個出事地點也因水府庫區修建而深藏水底。盡管那時我年幼還不太懂事,但作為現場目擊者,這驚險的一幕一直深刻在我的腦海里。飛機空難顯然是不幸的,尤其是在當時中國抗戰急需美國“飛虎隊”空中支援的關鍵時期。但是,小時候親眼所見的這件發生在老家門口的往事,無意中也讓我成了70多年前中美聯合抗戰的歷史見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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