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華
20多年前,我會經常瀏覽報紙中縫里的內容。當時還沒有互聯網,也沒有手機,報紙中縫里的文字通常比較有意思,我喜歡看。
有一天我在其中讀到一條新聞,說有兩輛卡車在公路上迎面相撞,兩個司機都被撞死了。這是一則新聞稿,但是記者在寫完事情之后,又多寫了一句話:兩輛卡車迎面相撞的時候,發出的巨大響聲使得公路兩邊樹上的麻雀全部震落在地,有些死去,有些昏迷。
假如沒有這一筆,這樣一件事情很容易被人忘掉,因為這只是新聞。
但是有了公路上躺滿麻雀這一筆,他就有了文學性。同樣是講故事,新聞講的是前面,文學講的是后面。
文學是在新聞之后,甚至很久之后才能夠發生的。
(摘自《米蘭講座》 上海文藝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