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馬 強
總有坦蕩的玻璃
與我的眼神互相經過
在時光飛旋的弧度里
有序地打量著彼此的脆弱
如我一樣,在葉落之前
悄悄地背過身去,無力拒絕
任何的光照和陰影
以及撲面而來的人間煙火
漫無目的的爬山虎
人叢中陌生的暗
命運賦予的掌紋
猜忌,怨恨,遺忘,病痛
一再被屋檐下的雨滴穿起
接受與被接受
在離家最近的地方互為核心
溫情和冷漠歲歲枯榮
我總愿意相信
透明的事物
會更容易留下記憶之美
萬物降臨,神秘而和諧
有宏大久遠的夢境
越在深夜越靜得具體
像一塊不計前嫌的玻璃
體內藏有均勻的碎片
似乎有神祇的指引,讓我駐足
讓我看到顛簸起伏的一葉孤舟
在最遙遠的天際線上
成為一架攀登者的梯子
這就是最后的安靜嗎?
沉默中摒棄了對峙的心態
像一幅沒有完成的素描
只等時光的手筆
乘風破浪已是回憶中的往事
殘缺不全的身軀,好像
依然與追逐的浪花有著
不易察覺的關聯
就這樣置身于歲月靜好之中
像一切從未發生,花開花落
如一株植物的軌跡
把根塵封在曾經的沃土
暮色中的漁船殘骸,不再關心
揮舞的手臂和傷心的別離
只與身邊的沙子慢聲細語
交流著彼此在心底的重量
想起黃昏,就有殘陽如血
炊煙漸次托起漁村的輪廓
想起海,就看到了浪濤野性的頭顱
每滴水都像是緊握的拳頭
不斷捶打著巖石的真相
想起浪里的漢子
獵獵的風帆便交織在天海間
顛簸與咆哮重新組合分行
將岸邊遠眺的雙眼
定義成不滅的燈盞
悲的天,被雁陣一次次剪開
縫進貫穿南北的隱痛
憫的人,匆匆遠去
決絕如浪花的背影
讓一聲聲吶喊隱喻為悲愴的曲調
在浪里,每一支倔強的檣櫓
都可以把風浪納入懷中
也可以再隨性地甩出去
每一個字,每一個氣息
都持續加深著自己的含義
后浪總是把前浪說成故事
在長海人的詞典里
不斷修正著陳年的愛
一把沙子,一粒塵埃
都能攥出一片海
浪里低沉又豪放的號子
早已從苦難和血淚中抽身
面對這藍色的液態火焰
你能聯想起什么
它就能照亮什么
總是在這個特殊的日子
才會去想想什么是空白
對于時間來說
其實本沒有什么差異
此刻的我,更像是以一條河的
方式存在著
今天和明天,清澈和混沌
在流水中互換
一顆心與另一顆心
站成兩岸
這個夜晚,我差一點
就用眼淚說出了生死
差一點,我就說出了
一首詩和另一首詩的距離
沒有哪個季節
能夠理直氣壯地擔起如此的榮耀
當槐花捧出一樹樹的白
在北方的初夏
傳統中的美與審美水乳交融
一座城市就此甜了起來
串串的槐花
如滔滔不絕的記憶之河
讓日子順風順水
讓旅人重返故里
讓母語喊出幸福
風只是槐花的傀儡
盡管與覬覦的星光各懷鬼胎
可有口皆碑的清香
早已聳起槐花不可撼動的權威
請原諒魯莽的采花賊
有些傷害是源于真愛
這早該成為你我的潛規則
風與樹也同樣適合
樹欲靜而風不止
中庸之道的槐花
深知如何在風中
沉醉或者清醒
在最近的詩里寫下
“我穿過大橋時
夜色正穿過我”
橋與那座山一脈相承
都袒露在塵世的兩岸
不斷地被一些人稱作故鄉
我把一輩子等差為七天
五天謀生,兩天朝圣
將高于我的都歸為蒼穹
蒙霾的初冬
在白天,我洗清自己的紋理
讓遺憾區別于憂傷,讓愛更像愛
我們又一次相見
漫山遍野的荒涼
使人很難尋到出路
只有年久失修的星辰
辨識著我的皮囊
和你的骨頭
鋼鐵,砂石,水泥
在一個春天里結識
用彼此的鄉音喚醒了對方
愛情,往往始于惺惺相惜
不可辜負的情分
當然也無法拒絕水的纏綿
海水,汗水,淚水
起落間星光依稀
需要多少膽氣和堅忍
才能將散碎的片刻
描述成一個驚心動魄的故事
讓所有的夢無限逼真
沒有太多的文字
只是敘述,口口相傳
使橫空出世的一段佳話
并不止步于1790米
一個大連詩人說“賣血請客的人
體內必藏有暗香”
作為酒后晚歸之人
我只沉醉于對號入座的豪情
在一個故事里現身
并接受時間的指認
我穿過大橋時
夜色正穿過我
更遙遠的星光
是我追本溯源的耐性
眼下,我是我年輪的核心
邁過遼闊,一路向西
烏溪江水正洗濯瑰麗的詞語
漁網里的暗香
成為泥土上最深情的部落
起伏的山河,橫豎
都難逃一場水墨的點染
就請月色,沿著江濱路留白
請香果樹,幫二郎山
再成熟幾厘米
把慈眉善目的石頭
寫意成龍的骨血
越是慈悲,越是沉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