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 繼,秦放鳴
(1.新疆大學 經濟與管理學院,新疆 烏魯木齊 830046;2.新疆大學 旅游學院,新疆 烏魯木齊 830046;3.新疆大學 新疆歷史文化旅游可持續發展重點實驗室,新疆 烏魯木齊 830046)
進入二十一世紀氣候變化對人類生存環境造成嚴重影響[1]。氣候變化引發自然災害和生態系統退化,影響到人類賴以生存的糧食與水資源,在某些方面制約了社會經濟的發展,甚至威脅到人類的生存與發展[2]。
為應對氣候變化,全球基本達成了共識,各個國家相應出臺了碳減排政策。2015年在巴黎大會上,中國承諾全世界,在2030年左右達到碳排放峰值,同時碳強度將比2005年降低60%-65%。在這一目標驅動下,國內各產業制定了適合產業自身發展特點的具體目標和任務,低碳旅游在這樣的背景下被提上日程。
本文以入境旅游碳排放為研究對象,從數量脫鉤視角出發,在2030年碳排放峰值情境設定下,關注入境旅游碳強度變化率與經濟增長變化率的關系,對實現旅游碳減排與經濟增長雙贏提出對策建議。
Tapio最早提出脫鉤一詞,將脫鉤關系劃分為脫鉤、負脫鉤和連接三大類,又根據強弱具體劃分為八種類型,并在此基礎上構建了位于四個不同象限的脫鉤程度模型,Tapio的脫鉤模型奠定了后期學者們關于脫鉤研究的理論基礎[3]。
早期的脫鉤分析主要用于研究經濟增長與能源消耗的關系[4-10],運用Tapio脫鉤模型探討旅游業碳排放和經濟增長關系的研究從2010年至今鮮有一些論作。Tang[11]對中國1990-2012年張廣海[12]實證分析了我國沿海地區旅游碳排放與旅游發展的脫鉤關系。除此之外,部分學者就單一省份的旅游碳排放與旅游經濟脫鉤關系進行了研究[13-16]。以上研究都采用了Tapio的速度脫鉤模型。盛業旭等[17]認為“速度脫鉤”是指經濟增長率同期快于資源和環境消耗,而“數量脫鉤”是指資源和環境消費的數量(或水平)隨著經濟增長而趨于穩定或下降。數量脫鉤在資源環境保護方面能起到更大的指導作用,是一種更實用的脫鉤測量方法。
數量脫鉤的方法最早由我國學者陸鐘武提出。陸鐘武[18]利用IPAT方程推導出IGT方程和IeGTX方程基于兩個方程推導了資源的脫鉤指數和碳排放的脫鉤指數。王凱[19]運用脫鉤理論與指數,實證研究了中國旅游業碳排放量與經濟增長之間的耦合關系。
劉志紅[20]基于“數量脫鉤”的觀點,得出碳排放與經濟脫鉤的狀態下碳強度變化率與經濟增長率之間的定量關系,并畫出兩者的數量脫鉤的“可能性曲線”,研究結果對不同產業和領域的脫鉤關系研究具有一定的借鑒價值。
對入境旅游碳強度與旅游經濟關系做脫鉤分析之前,首先要計算入境旅游碳強度,測算入境旅游碳強度的基礎是對入境旅游碳排放進行估算。本文使用2006年《IPCC溫室氣體排放清單指南》的“參考方法”①資料來源:IPCC 官方網站 https:/www.ipcc-nggip.iges.or.jp/public/2006gl/vol1.html.,并借鑒了謝園方等人的研究[21-22],依據以下公式對全國2001-2017年入境旅游碳排放量進行測算:
其中,C和Ci分別代表入境旅游業碳排放總量和部門分量;Eij表示涉游產業總能耗;fj代表標準煤對j型能源的轉化系數;kj代表單位標準煤二氧化碳排放系數[22];r代表入境旅游消費剝離系數,具體參照李江帆(1999)提出的旅游消費剝離系數的概念及測算方法[23]。
入境旅游碳強度指單位入境旅游經濟效益所產生的二氧化碳排放量,入境旅游經濟效益用入境旅游收入來表示,其計算公式如下:
1.IGT方程的由來
IGT方程是由陸鐘武于2011年在傳統IPAT方程的基礎上推導而來[24],IPAT方程是由Ehrlich和Holdren提出的用于反映環境問題影響因素的方程式,表示人口規模、財富和技術水平共同影響環境問題[25],表達式為:
在公式4中,I代表環境負荷,P、A、T分別表示人口、人均GDP和單位GDP環境負荷,因為P×A=G,公式4可以變化為:
I在本文中用二氧化碳排放量表示;G用入境旅游收入表示;T用碳強度表示。
2.IGT方程的推演
為了研究GDP變化過程中環境負荷的變化,本文參考劉志紅[20]的研究,對式5進行推演。假設基期的環境負荷為I0,用碳排放量C0表示,則報告期為Ct,G0表示GDP,n代表研究期內跨度年數,期間GDP的年平均增長率為R1,碳強度的下降率為R2,則:
根據以上公式及絕對數量脫鉤的定義,在研究期內,若要實現碳排放量與經濟增長的絕對數量脫鉤,必須滿足式7小于或等于式6的條件,即:
根據不等式的性質,可以得到(1+R1)n×(1-R2)n≤1,當碳排放量與經濟增長脫鉤時,碳強度下降率和經濟增長率滿足以下不等式關系:
3.數量脫鉤狀態類型
根據R1與R2的大小、式9的不等式關系以及脫鉤指數的大小,將經濟增長與碳強度的脫鉤類型分為8種,具體如表1所示,表中D表示脫鉤指數,是R2與R1的比值。
表1 數量脫鉤分析狀態類型
由于本文旨在探討我國旅游經濟增長與入境旅游碳強度的數量脫鉤狀態,即入境旅游碳強度不變或下降而旅游經濟持續增長的狀態,因此只對表1所列的增長強脫鉤與增長弱脫鉤類型展開研究和討論。
本文在研究我國入境旅游碳強度與旅游經濟脫鉤關系時,默認研究期內我國旅游經濟年增長率為正,碳強度年下降率為正。若旅游經濟年增長率出現負值,說明旅游經濟水平下降,若碳強度年下降率為負值,說明碳強度在增長。
本文研究期為2001-2017年,實證分析中,旅游相關產業能耗數據來自《中國能源統計年鑒》,其他來自《中國統計年鑒》(由于數據可用性限制,不包括香港、澳門、臺灣和西藏自治區)。
據公式(1)-(3)可測得我國入境旅游碳強度,2001-2017年,我國旅游經濟與入境旅游碳強度變化整體呈剪刀形趨勢。旅游經濟發展呈階梯式增長,入境旅游收入從2001年的1318.01億元上升到2017年的5329.5億元,年均增長率達10.06%。入境旅游碳強度整體呈波動下降趨勢,從2001年的2.19tCO2/萬元下降到2017年的0.5tCO2/萬元,年均下降率達7.8%,從曲線上來看,我國入境旅游碳強度下降率低于旅游經濟增長率。
根據計算并結合表1的數量脫鉤分析狀態類型,得出我國入境旅游碳強度與旅游經濟脫鉤狀態(見表2)。
表2 我國入境旅游碳強度與旅游經濟脫鉤狀態(2002-2017)
如表2所示,2002-2017年,我國入境旅游碳強度與旅游經濟整體處于在脫鉤與增長連接兩種狀態間無顯著規律轉換(2002年除外),出現過9個脫鉤狀態,2個負脫鉤狀態和5個連接狀態。具體來看,2003、2008、2013年,我國入境旅游碳強度與旅游經濟屬于增長強脫鉤狀態,表明碳強度下降速度大于旅游經濟增長速度,經濟發展良好,入境旅游碳排放得到有效控制。2005與2011年,我國入境旅游碳強度與旅游經濟表現出增長弱脫鉤狀態,這一時期旅游經濟增長,碳排放總量下降,但入境旅游碳強度下降率低于旅游經濟的增長率,即隨著旅游經濟的增長,入境旅游碳強度逐漸小幅下降。2006-2007、2012、2016年,我國入境旅游碳強度和旅游經濟關系表現為增長連接狀態,說明這幾年,我國旅游經濟高速發展,旅游經濟增長率與入境旅游碳強度下降率都成正值,但旅游經濟增長率大于入境旅游碳強度下降率,兩者脫鉤指數呈階段性變小趨勢。雖然入境旅游增長,碳強度下降,但兩者未實現數量脫鉤,仍處于連接狀態。
2004年我國入境旅游碳強度與旅游經濟表現為高碳衰退強脫鉤,旅游經濟呈衰退狀,而入境旅游碳強度卻在增長,且入境旅游碳強度增長率大于旅游經濟的下降率,雖然兩者表現為脫鉤狀態,但高碳排放與低經濟收入的表現可謂是我國旅游經濟發展上的困難期。2009與2014年,我國入境旅游碳強度與旅游經濟表現為低碳衰退強脫鉤,這兩年中,旅游經濟下降,入境旅游碳強度也表現為下降狀態,但旅游經濟降幅低于入境旅游碳強度降幅。2010年,我國入境旅游碳強度與旅游經濟表現為衰退弱脫鉤,碳強度增長,旅游經濟走下坡路,入境旅游碳強度增長率大于旅游經濟下降率,因此屬于經濟衰退期的弱脫鉤狀態。2002、2017年我國入境旅游碳強度與旅游經濟表現為擴張負脫鉤,即旅游經濟高速增長,帶來的是入境旅游碳排放也持續增長,旅游經濟高速增長以高碳排放量為代價。2015年,我國入境旅游碳強度增長,旅游經濟下滑,兩者表現出衰退連接的關系。
入境旅游碳強度反映的是單位GDP所產生的碳排放量,中國各省區入境旅游碳強度與旅游經濟效益各不相同,入境旅游碳強度在地域間存在較大差異。對入境旅游碳強度與旅游經濟脫鉤關系做地區間對比分析,一方面有助于實時監測我國入境旅游發展所帶來的經濟效益和入境旅游碳減排效果,另一方面有助于加強各省區入境旅游發展與入境旅游碳減排區域合作,對各省區今后降低入境旅游碳強度提供了決策參考。本文根據中國統計年鑒劃分標準,將全國30個省(不包括港澳臺和西藏自治區)按照地域劃分為東部地區(北京、山東、福建、江蘇、廣東、上海、海南、浙江、河北、天津、遼寧)、中部地區(黑龍江、安徽、山西、吉林、湖北、江西、湖南、河南)、西部地區(內蒙古、四川、陜西、重慶、云南、新疆、甘肅、寧夏、廣西、貴州、青海)。
1.東部地區入境旅游碳強度與旅游經濟脫鉤關系分析
我國東部地區入境旅游碳強度與旅游經濟在2003年、2008-2009年和2011-2013年之間表現為增長強脫鉤,說明旅游經濟增長的同時碳強度降幅大,實現了經濟增長與節能減排的理想狀態(見表3)。2005年表現為增長弱脫鉤,入境旅游碳強度下降,旅游經濟增長,但前者的下降率小于后者的增長率。2006-2007與2016年,入境旅游碳強度與旅游經濟屬于增長連接狀態,此時旅游經濟增長,入境旅游碳強度下降,但入境旅游碳強度下降率遠小于旅游經濟增長率,兩者未實現脫鉤。
表3 東部地區入境旅游碳強度與旅游經濟脫鉤狀態(2002-2017)
2.中部地區入境旅游碳強度與旅游經濟脫鉤關系分析
中部地區入境旅游碳強度與旅游經濟的脫鉤狀態如表4所示,其中2003、2009和2013年,入境旅游碳強度下降率與旅游經濟增長率都為正數,且前者大于后者,實現了旅游經濟增長且碳強度下降的低碳旅游局面,屬于增長強脫鉤狀態。2005-2008、2011-2012、2016年,旅游經濟增長,碳強度下降,但入境旅游碳強度下降率與旅游經濟增長率關系不滿足不等式9,兩者尚未實現脫鉤,處于增長連接狀態。
表4 中部地區入境旅游碳強度與旅游經濟脫鉤狀態(2002-2017)
3.西部地區入境旅游碳強度與旅游經濟脫鉤關系分析
我國西部地區入境旅游碳強度與旅游經濟在2003、2008、2013-2014年表現為增長強脫鉤,這期間旅游經濟增長,入境旅游碳強度下降,且入境旅游碳強度下降率大于旅游經濟增長率,屬于低碳旅游經濟發展上升期(見表5)。2005-2007、2011-2012、2016-2017年,入境旅游碳強度與旅游經濟脫鉤狀態處于增長連接狀態。
表5 西部地區入境旅游碳強度與旅游經濟脫鉤狀態(2002-2017)
通過比較發現,我國東中西部在研究期內,雖然入境旅游碳強度與旅游經濟脫鉤指數處于增長脫鉤與增長連接的年份數量相差不大,但各地區具體差異顯著。東部地區以增長強脫鉤狀態為主,而中西部地區以增長連接為主,且從變化趨勢上看,中西部地區從增長連接到增長弱脫鉤再到增長強脫鉤的變化未見明顯趨勢。由此看出,東部地區在旅游經濟發展的同時注重節能減排工作,碳排放強度下降明顯,為全國其他地區做出了示范。
為了完成中國政府提出的2020和2030年兩個碳排放目標,我國各產業都開始積極開展節能減排工作,本文僅從入境旅游的碳排放強度變化來分析入境旅游是否能完成以上兩個年度目標。2005年,我國入境旅游碳排放強度為1.11tCO2/萬元,2017年為0.5tCO2/萬元,2017年比2005年下降了54.95%,年均下降率為6.37%,由此看出,我國入境旅游已實現了2020年比2005年碳強度下降40%至50%的承諾。
經過測算,要實現2030年碳強度比2005年下降60%-65%,即碳強度達到0.44tCO2/萬元至0.39tCO2/萬元,那么入境旅游碳強度年均下降率要達到3.58%至4.1%。與此同時,如果要在2030年實現碳排放峰值目標,根據數量脫鉤不等式計算得出,要使旅游經濟增長率維持在3.71%到4.28%。僅從入境旅游碳強度下降率來判斷,我國有望實現2030年碳強度目標,但在我國經濟持續增長大環境下,入境旅游收入2005至2017年的年均增長率達8.63%,要在未來10年,將旅游經濟增長率下降且保持在4.28%的水平,顯然不符合當前旅游經濟發展的現實情況。因此,僅從入境旅游方面來看,實現2030年碳排放峰值目標有一定困難。
綜上,文章對入境旅游碳強度與旅游經濟進行了絕對數量脫鉤分析,并就全國與東中西部脫鉤狀態進行對比,最后結合我國2030年碳排放承諾,推算出在碳排放峰值設定下,我國入境旅游碳強度下降率與旅游經濟增長率的相應參考值,結論表明:(1)我國入境旅游碳強度整體以年均7.8%的下降率波動下降,從基期的2.19tCO2/萬元降至報告期的0.5tCO2/萬元,入境旅游碳強度年均下降率小于旅游經濟年均增長率,但從碳強度指標看,我國入境旅游單位能耗向低碳模式發展。(2)入境旅游的碳強度和整個旅游經濟表現出以增長脫鉤和增長連接狀態為主的特點,入境旅游的碳排放量與旅游經濟之間的關系具有絕對數量脫鉤的趨勢。(3)東部地區入境旅游碳強度下降率與旅游經濟增長率以增長強脫鉤狀態為主,而中西部地區則以增長連接狀態為主。說明東部地區入境旅游單位能耗較小,旅游經濟與入境旅游碳排放之間相對協調發展,低碳旅游初見成效。而中西部地區已經出現大基數的增長連接狀態,為進一步爭取過渡到增長強脫鉤奠定了有利基礎。(4)入境旅游基本提前實現了2020年碳排放目標,要實現2030年碳排放峰值與碳強度目標有一定困難。
我國入境旅游碳強度總體上呈逐年下降趨勢,低碳旅游發展卓見成效,但各地區間差異顯著。全國入境旅游碳強度與旅游經濟間以增長脫鉤與增長連接狀態為主,說明在旅游經濟增長的同時,旅游碳強度得到有效控制,與此同時也要看到,地區間旅游經濟發展的不平衡與入境旅游碳排放的大差異確實存在。因此,國家要從宏觀上平衡地區間差異,積極扶持旅游經濟欠發達省區,特別關注入境旅游碳強度高的省區發展情況,通過縮小與平衡地區間入境旅游碳強度差異,助力我國碳排放峰值與碳強度目標的實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