濟南臘山漢墓 出土印章“傅惡女”字意解析

楊陽

姓名由姓和名組成，每個人都有一個屬于自己的姓名。姓名歷史悠久，自語言產生以后開始出現，是我國傳統文化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由于我國幅員遼闊，民族眾多，因此各個民族都有自己的取名習慣。名字一般由長輩來取，寄托著對晚輩的期望或心愿，通常都有一定的含義。濟南市考古研究所藏臘山漢墓出土的水晶印章和玉髓印章即是漢代侯夫人“傅惡女”的兩枚私印。除了印章本身材質的精美和瀟灑俊逸的篆刻藝術，最吸引世人眼球的莫過于這位侯夫人的名字——“惡女”。以今人的審美，很難將“惡女”這樣粗俗不雅的名字與身份高貴的侯夫人聯系起來。本文即以此為切入點，通過分析漢代男子和女子的取名規律和習慣，以期解釋出“惡女” 的本意。

濟南臘山漢墓發掘于2001年7月至9月，是濟南市區發現的規模最大、級別最高、價值最大的西漢早期侯墓。墓中出土的兩枚印章是此次發掘出土的價值最高、品相最好的文物，對確定墓主身份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

？“惡女”的字面含義及本意考證

這兩枚印章分別為水晶和玉髓材質，均為人名章，是女性私印。水晶印章印面以鳥蟲書體陰文“傅惡女”三個字。玉髓印章印面篆體陰文“妾惡女”三字。除印章外，墓中還出土了1枚封泥和7件陶鼎等代表墓主身份的重要隨葬品。通過印文上“傅惡女”“妾惡女”的基本文字信息，結合漢代“諸侯七鼎”的用鼎制度和封泥上“夫人私府”的字樣，我們推斷出墓主為一位名叫“傅惡女”的漢代侯夫人。墓主尊貴的身份和“惡女”這樣令人咋舌的名字引起了筆者的濃厚興趣，要想考證出“惡女”的本意，先要厘清兩漢時期的取名習慣和名字代表的含義，進而考證出其本意。

兩漢史料文獻和私印中出現的女子姓名很多。經筆者歸納總結，漢代女子特別盛行以“君”為名，有美女之意，例如我們熟知的王昭君、卓文君等。受先秦風氣影響，直接以“女”命名的也不在少數，翻看兩漢史料，其中不乏 “女王”“猛女”“惡女”這樣令今人瞠目結舌的名字。

“惡女”，從字面解釋，意為容貌丑陋之女。說其兇惡潑辣也能解釋得通。除此之外，“惡”是否還有其他含義？是否也代表著排行？通過查閱東漢許慎編著的《說文解字》、清代陳昌治刻本《說文解字》、段玉裁《說文解字注》和《康熙字典》等相關文獻，筆者發現 “惡”和“亞”二字是可以通用的。

《說文解字》（卷十）中對“惡”的解釋如下：心部，讀音è。“亞”（卷十四）的解釋如下：亞部 ，讀音yà。

此外，清代陳昌治刻本《說文解字》中對“惡”的解釋為：過也。從心亞聲。對“亞”的解釋為丑也。象人局背之形。賈侍中說：以為次弟也。凡亞之屬皆從亞。

清代段玉裁《說文解字注》將“惡”解釋為：過也。人有過曰惡。有過而人憎之亦曰惡。本無去入之別。后人強分之。從心。亞聲。鳥各切。五部。對“亞”的解釋為：丑也。此亞之本義。亞與惡音義皆同。

“亞”在《康熙字典》（子集上·二部）中的其中一條解釋為：與惡同。

可見，自漢代至清代，根據工具書的解釋，“惡”與“亞”皆可以通用。如此一來，“傅惡女”即“傅亞女”。

“惡”與“亞”通用的例證

通過查閱歷代史料，筆者發現諸多“惡”與“亞”通用的例子。如秦《詛楚文》有“丕顯大神亞馳之光”，《禮記·禮器》有“晉人將有事于河，必有事于惡池”。《史記·盧綰傳》有“綰孫他人封亞谷侯”，《漢書》作“惡谷”。《語林》載：“宋人有獲玉印，文曰‘周惡夫印。”劉原父曰：漢條侯印，古“亞”“惡”二字通用。周惡夫，即西漢名將絳侯周勃的次子“周亞夫”。《銀雀山漢墓竹簡六韜》（第一）中載：“凡民者，樂生而亞（惡）死，亞（惡）危而歸利。”……

以上文獻中，均出現了“惡”“亞”通用、混用的現象。可見，“惡”是“亞”的變體，而“惡”字的具體含義也要根據當時的語境做出相應合理的解釋。

結？？語

通過《說文解字》《說文解字注》和《康熙字典》中對“惡”與“亞”的解釋，筆者認為，如果按照本意來講，“惡女”，即是丑女。另外，“亞”還有次的意思，如祭孔儀式中的第二次獻酒就稱為“亞獻”； 名列第二稱為“亞元”；科舉考試中的第二名稱為“亞魁”； “亞圣” “亞相”“亞帥”等都有第二的意思；時至今日，我們還把比賽中的第二名稱為亞軍，正是這種習慣的延續。如此一來，“傅惡女”也可以解釋為傅家的次女。

兩千年過去了，這位侯夫人早已化作一抔黃土，“惡女”二字的本意已無從知曉，但通過此次姓名考證，我們從一個側面了解到了我國姓名文化和漢字的博大精深，領略到了中國傳統文化的無窮魅力，對其他人名章含義的解讀也具有重要的借鑒意義。

（責任編輯：屈夢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