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墨邊境：移民狂潮正在形成

江振春

今年1月，超過5800名無人陪伴的兒童、近7500個家庭在美墨邊境被捕;2月，近10萬名移民在美墨邊境被拘捕，這是自2019年以來的最高單月拘留人數。進入3月，美墨邊境無人陪伴的移民兒童人數繼續攀升。3月10日，近800名無人陪伴的移民兒童被捕，這已經超過了目前每日逮捕450人的平均水平……美墨邊境難民收容壓力驟增，移民狂潮正在形成。美國國土安全部警告，接下來幾個月可能出現20年來最大的移民潮！拜登上臺后，為了急于兌現競選承諾，廢除了特朗普政府的多項移民政策，已經安靜下來的美墨邊境又熱鬧起來，搭載中美洲難民奔向美國的“大篷車”絡繹于途，向著美墨邊境進發。

拜登移民政策大反轉

特朗普政府和拜登政府的移民政策是美國移民政策的兩個極端。特朗普政府執政時期，出臺了一系列嚴苛的移民政策，嚴厲打擊非法移民，甚至采取“零容忍”政策——眾多非法移民家庭的未成年子女和其父母被強行分開安置，造成“骨肉分離”的慘狀與人道主義災難，引發美國各界乃至全世界范圍的強烈抗議。

而民主黨總統拜登一上臺，就終結了特朗普的移民政策。少數族裔選民是民主黨傳統票倉，因此民主黨的移民政策較為寬容。以2020年美國總統大選為例，87%的非裔美國人、65%的拉美裔美國人、61%的亞裔美國人將票投給了拜登。作為回報，拜登上臺后，移民自然就成為他重視和“關懷”的對象。由于特朗普嚴苛的移民政策引起少數族裔選民的反彈，所以少數族裔寄希望于拜登上臺后，能夠推翻這一政策。

2021年3月5日，跨越美墨邊境進入美國的非法移民被警車拉走。

在移民利益集團的壓力下，拜登剛一上臺，就對特朗普移民政策“撥亂反正”，美國的移民政策朝向另一個極端滑動。2月11日，拜登宣布不再挪用美國納稅人更多的錢來修建邊境墻，取消了特朗普為修建邊境墻而發布的國家緊急狀態命令;2月18日，拜登向國會提交了名為“2021年美國公民法案” （U.S. Citizenship Act of 2021）的移民提案;2月24日，拜登解除了前總統特朗普發布的“綠卡”凍結令;3月1日，拜登政府宣布，因美國前總統特朗普“零容忍”政策而分離的部分移民家庭，將被允許在美國團聚，其中一些家庭可能有機會留在美國……

拜登政府的移民新政打開了移民潮的“閘門”。

政治極化的風暴眼

移民問題是美國政治最核心、最棘手的問題，也是美國政治極化的風暴眼。美國兩黨長期在移民問題上分歧巨大且難以彌合。皮尤調查機構曾針對“是否移民以他們的辛勤工作和才能使國家強大”這一問題進行調查，1994年民主黨有32%的人贊同，共和黨有30%的人贊同;而到了2017年，高達84%民主黨人贊同，共和黨有42%的人贊同。從小布什政府時期到現在，兩黨都未能對已經沿用20多年的移民政策體系進行實質性的修改。由于在移民問題上兩黨分歧巨大，沒有共識，在國會中兩黨相互拆臺，因此國會很難拿出一份能在參眾兩院都得到通過的移民立法草案，以致幾十年未能通過任何綜合性移民改革立法。“移民問題已經政治化，綁架了美國政壇！”

同樣，拜登政府向國會所提交的“2021年美國公民法案”的提案通篇體現了四個字：“寬容”“赦免”。該法案存在很大風險和不確定性，尤其是法案主張八年內給予1100萬非法移民合法公民身份，難以獲得兩黨支持，如此大力度的赦免會變相刺激、鼓勵“非法入境行為”。在1986年的移民政策改革中，國會曾經赦免了近300萬非法移民，后遺癥至今未除，之后的美國政府對于“赦免政策”的使用慎之又慎，而拜登政府在新法案中，要赦免的非法移民達到1100萬，所產生的影響難以預估。

拜登一系列的“人道”的移民法案帶來了一系列的問題，尤其沒有照顧到共和黨人對于強大的邊境安全的訴求。特朗普對自己的移民政策被拋棄非常生氣，他表示：“邊境不斷激增的移民潮讓當地社區不堪重負，耗盡了預算，令醫院人滿為患，搶走了美國合法工人的工作。在我離任時，我們的邊境是美國歷史上最安全的。在拜登的領導下，情況很快就會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糟、更危險、更失控。他違背了維護憲法和執行法律的就職誓言。”拜登政府則針鋒相對：“我們不會采納前總統特朗普在移民政策上的建議或意見，過去四年來，移民政策不僅不人道，而且無效。我們將規劃自己的前進道路，這包括以人道和尊重的態度對待兒童。”以此來看，美國兩黨在移民問題上的分歧還會進一步激化。目前民主黨人雖然控制國會參眾兩院，但按照規定，“2021年美國公民法案”在參議院的表決中，需要60票才能通過，因此民主黨人需要至少10張來自共和黨人的票數，但已有多位共和黨議員對該法案表示反對。

拜登政府在“2021年美國公民法案”中所設計的愿景是，在美國移民體系里重塑人道和美國價值觀。然而，對于保守派來說，移民所帶來的多元化并不是他們所追求的“愿景”。美國有學者認為，美國社會之所以處于不團結的分裂狀態，是因為前所未有的社會發展“正在瓦解民主社會所賴以生存的文化同質（culture Homogeneity）”。這“前所未有的發展”當然包括每年數以百萬計進入美國社會的移民。移民問題根子上涉及美國立國的價值觀問題。美國保守派主張以猶太教—基督教為基軸、以歐洲白人文明為主體的文化價值體系為美國文化根基;而自由派要求打破這種單一性的文化價值體系，主張以文化相對主義為原則，建立一個包括歐洲白人猶太教—基督教文明在內的多元、開放、包容的美國價值體系。源源不斷的移民，特別是穆斯林移民，涌入美國之后，仍然固守自己的文化與傳統，不接受美國的主流文化，這讓保守派產生了“文化焦慮”，擔憂美國的未來與生活方式會因為移民的大量涌入而發生改變。反之，自由派們在包容、開放、多元化等大旗指引下，對移民抱以寬容的態度。移民問題業已成為美國“新文化戰爭”的內容之一。

最高法院難以成為守住移民潮的“閘門”

特朗普的政治遺產之一就是向最高法院輸送了三名保守派大法官。保守派希望最高法院能成為阻擋移民潮的最后一道“閘門”。令保守派欣慰的是，3月4日，最高法院以五比三的票數在“佩雷伊達訴威爾金森案”（Pereida v.Wilkinson）中做出了判決，增加了移民在驅逐出境程序中的舉證負擔，非法移民更有可能因為一些輕罪而遭驅逐。這幾年聯邦最高法院對待非法移民的態度呈現出保守態勢，在2018年的“特朗普訴夏威夷州案”（Trump v. Hawaii）和2019年的“巴爾訴東灣庇護機構案”（Barr v. East Bay Sanctuary Covenant）等案件中做出了有利于保守派的判決。但是，這并不意味著最高法院能成為阻擋移民潮的最后一道“閘門”，畢竟最高法院在移民問題上受到一些司法原則的限制，移民問題的主戰場還是在行政與立法部門。實際上，移民政策對于執政的民主黨和拜登政府來說壓力更大，如果在移民問題過于激進和冒進，必將引起保守勢力的反彈，也會增加民主黨輸掉2022年國會中期選舉和2024年總統大選的風險。

（作者為南京審計大學外國語學院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