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醫藥治療慢性前列腺炎的研究進展

王永 高慶和 王福 仲崇副

【摘要】 慢性前列腺炎（chronic prostatitis，CP）是以尿路刺激癥狀和/或盆腔疼痛癥狀為主要臨床表現，或伴有精神心理癥狀的一類臨床綜合征，是泌尿男科的常見病、多發病。CP因發病機制尚不明確，可能是感染、炎癥、盆底神經肌肉活動異常、免疫、心理、神經內分泌異常等。西醫缺乏特效治療方法，而中醫藥治療CP獨具優勢，并積累了豐富的臨床經驗，療效確切，不良反應少，具有廣闊的發展前景。

【關鍵詞】 慢性前列腺炎 中醫藥 研究進展

[Abstract] Chronic prostatitis （CP） is a kind of clinical syndrome with urinary abnormality and （or） pelvic pain symptoms as the main clinical manifestations， or accompanied by mental and psychological symptoms. It is a common disease in urology. The etiology and pathogenesis of CP are still not clear， which may be related to infection， inflammation， abnormality of pelvic floor neuromuscular activity， immunity， psychology， neuroendocrine abnormality， etc. Western medicine is lack of specific treatment methods， while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 （TCM） has its own advantages in the treatment of CP， and has accumulated rich clinical experience， with definite curative effect and few adverse reactions， which has a broad prospect of development.

[Key words] Chronic prostatitis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 Research progress

慢性前列腺炎（chronic prostatitis，CP）是以疼痛（下腹、腰骶、股內側、會陰、陰囊等部）、排尿異常（尿痛、尿頻、尿急、尿道灼熱或瘙癢感、尿后余瀝、尿道口滴白）和精神神經癥狀（失眠多夢、頭暈耳鳴、緊張焦慮等），甚或出現早泄、陽痿等性功能異常為臨床表現的綜合癥候群[1-3]。近年來，國內外對于CP的有關調查研究不斷增多，目前國內所報道的CP發病率要明顯高于國外，為6.0%～32.9%[4]，并具有病程長、療效差、易復發等特點，對男性身心健康危害很大。西醫學對病因病機的研究存在廣泛爭議，治療上以緩解癥狀為主要目的，缺乏特異性，其方法主要包括西藥內服治療（抗生素、非甾體抗炎鎮痛藥、M-受體阻滯劑、α-受體阻滯劑、植物制劑、抗抑郁藥及抗焦慮藥等）、生物反饋治療、物理治療、前列腺按摩等，療效一般，特別是遠期療效不甚理想[5]。中醫藥是一個巨大的寶庫，在治療CP方面具有理論基礎深厚、治療方法多樣、臨床療效良好和毒副作用較少等明顯優勢，是治療本病的重要手段之一，具有廣闊的發現前景，現綜述如下。

1 病因病機

中醫典籍中并無“CP”這一病名，根據其臨床表現及體征特點，可歸于中醫學“精濁”“白濁”等范疇。當代學者主要從瘀血論、濕熱論、腎虛論、肝郁論、瘀濁阻滯論等進行病因探索，目前較普遍的認為是，CP的病因多為肝郁、濕熱、瘀阻、腎虛四個關鍵因素，肝郁、濕熱為標，腎虛為本，瘀阻是疾病進一步發展的病理狀態[6]。王琦教授提出CP的主要病機是濕熱、瘀濁阻滯，前列腺可類比“六腑”，以通為順，濕熱、瘀血、濁毒為病理產物，不通則痛[7]。王鐵良教授認為，CP的致病主要原因是濕濁之邪，可由外入，可由內生。濕熱循經下擾，導致前列腺反復充血，久則致瘀，熱毒耗氣致機體正氣虧虛;正氣虧虛則無力祛邪，進而又加重瘀血程度[8]。濕熱內蘊、瘀血內阻及正氣虧虛三者往往互為因果，使病情反反復復、纏綿難愈。崔云教授指出，氣郁與本病的關系最為密切，肝郁氣滯、氣機不暢是本病發生發展的關鍵和基礎，而諸郁相因為病，相兼相化，導致病情錯綜復雜，變化叢生[9]。袁少英教授認為，CP是因濕邪、熱邪、瘀血等因素導致瘀積精室而發病，“瘀”是前列腺炎的核心病機[10]。

2 辨證分型

目前多采用由國家藥品監督管理局2002年頒布的《中藥新藥臨床研究指導原則》中濕熱下注證、氣滯血瘀證、肝腎陰虛證、腎陽不足證四個臨床分型[11]，但各醫家學者結合自身臨床經驗，亦提出不同的分型方法。袁少英教授將CP分為濕濁瘀滯、濕熱瘀結、氣滯血瘀、瘀熱傷陰、氣虛血瘀、腎虛血瘀等6個證型[10]。薛建國教授根據“邪、瘀、虛、郁”致病理論分為4個主證型，即濕熱下注證、痰瘀阻滯證、脾腎虧虛證、肝氣郁結證[12]。曾慶琪教授倡導從肝論治CP，并分為肝郁氣滯證、肝經濕熱證、瘀阻肝絡證、寒凝肝脈證、肝腎虧虛證、心肝血虛證6個證型[13]。郭軍教授以中醫整體辨證為基礎，采取宏觀辨證和微觀辨證相結合，以慢性前列腺炎腎虛為本，夾濕、夾瘀、夾熱為標，將其分為濕熱瘀滯、氣滯血瘀、腎虛挾瘀、寒凝肝脈4個證型[14]。

3 臨床治療

3.1 中醫內治法

3.1.1 辨證分型治療 張宗禮教授將CP分為5型論治：（1）濕熱下注證，治宜清熱利濕、分清泄濁，用三妙湯加減;（2）肝郁氣滯證，治宜疏肝解郁、健脾祛濕，以逍遙散加減;（3）陰虛火旺證，治宜滋腎養陰、清泄相火，以知柏地黃湯加減;（4）腎虛不固證，治宜溫腎固本、化濕去濁，用二仙湯加減;（5）心腎不交證，治宜調補心腎，宜桑螵蛸散加減[15]。曾慶琪教授從肝論治，分為：（1）肝郁氣滯證，柴胡疏肝散加減;（2）肝經濕熱證，龍膽瀉肝湯加減;（3）瘀阻肝絡證，復元活血湯加減;（4）寒凝肝脈證，暖肝煎合天臺烏藥散加減;（5）肝腎虧虛證，一貫煎加減;（6）心肝血虛證，天王補心丹加減[13]。李有文從4個證型辨證論治CP：（1）濕熱下注型，方用自擬萆薢分清飲;（2）肝腎陰虛型，用六味地黃丸加減;（3）中氣不足型，選用補中益氣湯加減;（4）腎陽虧虛型，方用右歸丸化裁[16]。趙剛[17]從4個證型辨治CP：（1）濕熱下注型，治以清熱利濕、解毒排濁，方用萆薢分清飲合八正散加減;（2）陰虛火旺型，治擬滋陰清熱、利濕導濁，方選知柏地黃湯加減;（3）腎陽虛衰型，治以溫補腎陽，方用五子衍宗丸合右歸丸加減;（4）氣滯血瘀型，治以活血化瘀、行氣導滯，方選少腹逐瘀湯加減。孫自學教授將CP分為濕熱下注、陰虛火旺、脾腎兩虛、氣滯血瘀等證型，常用方劑有程氏萆薢分清飲、龍膽瀉肝湯、六味地黃湯、四君子湯、五子衍宗湯、少腹逐瘀湯等[18]。

3.1.2 專方、自擬方治療 王鍵教授從通立法，調暢三焦，擬定“前列腺湯”（赤芍、敗醬草、虎杖、王不留行、貓爪草、白花蛇舌草、益母草、馬鞭草、萆薢、石菖蒲、金櫻子、益智仁、竹葉、甘草梢、琥珀），臨床多有成效[19]。王琦教授提出，精竅瘀濁阻滯兼肝郁氣滯為本病的主導病機，并創制了本病主方“前列止痛湯”，臨證時宏觀與微觀診療結合，主病主方與對癥處理并舉，用藥兼顧患者體質[20]。王鐵良教授提出了清熱利濕不傷陽氣，溫化寒濕不損陰液的指導原則，并自擬“利濕湯”（金錢草、海金沙、車前子、黃柏、桂枝、土茯苓、萹蓄、瞿麥、金銀花、連翹、益母草、半枝蓮、白花蛇舌草、丹參），加減用之，積累了豐富的臨床經驗[8]。王鵬等[21]選取符合Ⅲa型前列腺炎診斷標準患者80例，隨機分為治療組和對照組各40例，治療組使用前列舒方（組成：浙貝母、菟絲子、制何首烏、鹿銜草、三七、川牛膝、合歡皮、薏苡仁、敗醬草、綿萆薢、鹽車前子、延胡索）治療，對照組予銀花泌炎靈片+多西環素分散片治療;對比治療前后兩組中醫證候評分、CP癥狀指數（NIH-CPSI）評分、前列腺液白細胞計數、卵磷脂小體密度。結果顯示：兩組比較，在降低前列腺液中WBC計數、改善NIH-CPSI及中醫證候評分、提高卵磷脂小體密度方面差異具有統計學意義（P<0.05）。

3.1.3 中成藥治療 林成楚等[22]將390例CP患者為研究對象，實驗組196例予口服寧泌泰膠囊治療，對照組194例予口服安慰劑治療，療程6周，結果顯示：治療后NIH-CPSI評分總分及各項分值之間的差異均有顯著的統計學差異（P<0.01）。余明海[23]將Ⅲb型CP患者214例分為兩組，每組各107例，對照組患者口服鹽酸特拉唑嗪片，治療組患者在對照組的基礎上口服前列回春膠囊，兩組患者均連續治療3個月;結果顯示，對照組和治療組臨床有效率分別為74.8%和87.9%，兩組比較差異具有統計學意義（P<0.05）。鐘勇等[24]將CP患者165例隨機分成對照組（82例）和治療組（83例），對照組口服諾氟沙星膠囊，治療組患者在對照組基礎上口服癃清片，兩組患者均連續治療28 d，結果顯示：治療后，對照組臨床有效率為87.80%，顯著低于治療組的97.59%，兩組比較差異具有統計學意義（P<0.05）。楊慶等[25]將89例CP患者分為對照組44例和觀察組45例，對照組采用坦洛新治療，觀察組采用前列泰膠囊聯合坦洛新治療，結果：觀察組患者治療后的總有效率91.11%明顯高于對照組的總有效率72. 73%，差異有統計學意義（P<0.05）。

3.2 中醫外治法

3.2.1 針刺治療 歐洋帆等[26]將67例Ⅲ型前列腺炎患者分為A組（ⅢA型）35例和B組（ⅢB型）32例，兩組均給予針刺治療，結果：A組總有效率為91.4%，B組為90.6%，兩組治療后NIH-CPSI評分、EPS中WBC計數及NE含量與同組治療前比較，差異均有統計學意義（P<0.01）。楊慧等[27]選取117例CP患者分為針刺組（60例）和對照組（57例），針刺組選取腎俞穴、中髎穴、會陽穴、三陰交穴，對照組進行以上4穴旁開非經非穴點微針刺，結果：針刺組總有效率顯著優于對照組（P<0.05），兩組治療8周后及治療后12、24周的NIH-CPSI評分，IIEF-5評分均明顯改善（P<0.05），且針刺組較對照組療效更為顯著（P<0.05）。朱燕俠等[28]將CP患者隨機分為治療組和對照組，每組30例，對照組予坦索羅辛口服，治療組在對照組基礎上予針刺雙側三皇穴治療，療程均為8周，結果：治療后兩組NIH-CPSI評分、前列腺液白細胞計數均較治療前降低（P<0.05）;治療組NIH-CPSI評分、前列腺液白細胞計數較對照組降低更顯著（P<0.05）;治療后治療組總有效率為96.67%，明顯高于對照組76.67%。

3.2.2 灸法治療 郭江等[29]將360例CP患者隨機分為實驗組、對照組、空白組各120例，實驗組予口服鹽酸坦索羅辛膠囊加隔姜灸治療，對照組僅口服鹽酸坦索羅辛膠囊，空白組不給予任何治療，療程30天;結果：實驗組NIH-CPSI評分明顯低于對照組及空白組，實驗組EPS中卵磷脂小體含量明顯高于對照組及空白組，實驗組EPS中炎性因子水平明顯低于對照組及空白組;治療組EPS中WBC陽性總例數由治療前的86例減少為治療后的20例，明顯優于對照組及空白組。李泰標等[30]將100例CP患者分為熱敏灸聯合鹽酸坦索羅辛緩釋膠囊的治療組（50例）和單純鹽酸坦索羅辛緩釋膠囊的對照組（50例），治療20 d結果：治療組NIH-CPSI評分、前列腺液中白細胞、卵磷脂小體及血液流變學各指標優于對照組，差異均有統計學意義（P<0.05）;總有效率治療組為86.0%，對照組為70.0%，差異有統計學意義（P<0.05）。陳立昌等[31]將60例腎氣虧虛型CP患者分為治療組和對照組各30例，治療組采用隔藥灸臍法，對照組采用口服普適泰片，結果顯示，治療組總有效率90.0%，對照組75.9%，兩組比較差異有統計學意義（P<0.05）。

3.2.3 中藥灌腸 牛培寧等[32]將ⅢA型前列腺炎濕熱瘀阻證患者60例分成前列通Ⅰ號保留灌腸的治療組（30例）和前列閉爾通栓塞肛的對照組（30例），療程4周;結果顯示，治療組NIH-CPSI、中醫證候積分、前列腺按摩液中白細胞數目和卵磷脂小體數量改善均顯著優于對照組。王曉民等[33]將濕熱瘀滯型CP患者96例，隨機分為兩組，每組48例，對照組采用前列安栓治療，觀察組采用中藥保留灌腸治療（白花蛇舌草、蒲公英、敗醬草、萆薢、莪術各30 g，威靈仙、皂角刺各20 g，延胡索、桃仁、王不留行各10 g，大黃6 g，冰片3 g），治療20 d，觀察組治療有效率85.42%明顯高于對照組68.75%，兩組比較差異有統計學意義（P<0.05）。張興[34]將70例CP患者分為中藥保留灌腸聯合普樂安片的治療組（35例）和單純普樂安片的對照組（35例），結果顯示：治療組總有效率94.3%，對照組總有效率71.4%，治療組療效優于對照組（P<0.05）;兩組治療后NIH-CPSI疼痛、排尿、生活質量評分及總分與本組治療前比較均明顯降低（P<0.05），且治療組治療后NIH-CPSI疼痛、排尿、生活質量評分及總分較對照組治療后降低更明顯（P<0.05）。唐仕峰等[35]將80例CP患者分為坦索羅辛單獨治療組和中藥灌腸（敗醬草、丹參、王不留行各15 g，黃柏、大黃、穿山甲、車前子、益智仁各10 g）與坦索羅辛聯合治療組，每組40例患者，結果顯示：聯合治療組患者的尿路癥狀、疼痛癥狀、生活質量評分和NIH-CPSI總分均顯著低于單獨治療組，其差異均有統計學意義（P<0.05）;聯合治療組患者的治療總有效率92.5%顯著高于單獨治療組患者的70.0%，其差異有統計學意義（P<0.05）。

3.2.4 穴位貼敷 段陳潔等[36]將80例腎陽虛型CP患者分為穴位敷貼組（40例）和常規治療組（40例），常規治療組予口服鹽酸坦洛新緩釋片和復方玄駒膠囊，穴位敷貼組在常規組基礎上加“溫腎貼”，療程3月，結果：穴位敷貼組有效率87.5%，常規治療組有效率75.0%，兩者差異具有統計學意義（P<0.05）。周萍等[37]將80例濕熱瘀阻型CP患者分兩組，治療組（40例）予穴位貼敷神闕、關元、中極、會陰等穴，對照組（40例）口服澤桂癃爽膠囊，結果顯示：治療后兩組NIH-CPSI評分、中醫證候積分均較治療前降低（P<0.05），世界衛生組織生存質量測定量表均較治療前明顯升高（P<0.05），其中治療組改善的程度優于對照組。

4 小結與展望

綜上所述，CP是泌尿男科的多發病、常見病，病因病機復雜，癥狀表現多樣，病程纏綿難愈，易反復發作，嚴重危害男性健康。中醫藥在治療CP方面積累了豐富的經驗，療效肯定，具有獨特優勢。但亦存在某些問題：（1）尚未形成更加統一的、更加貼近時代的診斷標準和療效評價標準;（2）與時俱進的、可重復性強的中醫辨證分型和治療方案需進一步完善;（3）療效高低與醫師水平直接相關，名老中醫具有獨到的用藥經驗和學術思想，臨床療效明顯，但在傳承與創新方面尚有許多爭議問題，中青年中醫男科人才后勁略顯不足等。因此，在今后的研究中應：（1）制定科學統一的、與時俱進的、標準化的診斷標準、療效標準、辨證分型和治療方案;（2）加大對名老中醫學術經驗的挖掘、弘揚、創新，努力培養中青年男科人才，壯大男科團隊;（3）加強中醫藥動物實驗的研究，進一步闡明機制、提高療效，使中醫藥在治療CP上取得更大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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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稿日期：2020-05-21） （本文編輯：周亞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