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寧博物館藏“雙鳳雙魚紋金飾件”

丁夢婷

三國兩晉南北朝時期，金銀器皿仍不多見，南方金銀器主要為飾件。制作工藝基本是在漢代的基礎上有所精進，具體有錘揲、鑲嵌、鏤空、鏨刻、焊接等。尤其是金珠細工和鑲嵌的結合，成為這一時期金銀器工藝的顯著特征。

據(jù)文獻記載，步搖在三國兩晉南北朝時期相當流行，考古發(fā)現(xiàn)的步搖多為金質，稱為“金步搖”。《金珰與步搖—漢晉命婦冠飾試探》一文作者認為在不少魏晉南北朝的墓葬中，考古工作者經(jīng)常會在女性墓主頭部附近發(fā)現(xiàn)出土有金飾件，基本可以肯定是頭部飾件，且上不還有小孔，可以綴系下來，符合步搖特點。《晉書·禮志》記載親蠶之日“皇后著十二笄步搖”。可知皇后頭戴假發(fā)，假發(fā)之上是步搖，步搖的大致情況是：假發(fā)正中是一黃金飾件，以黃金飾件為中心，將成串的白珠像桂枝那樣擺放好，從發(fā)簪或珠串上垂下許多鳥獸形的飾件，飾件會鑲嵌翡翠象征毛羽。

江寧博物館藏有一件東晉時期的“雙鳳雙魚紋金飾件”，可能即為步搖構件，采用的是典型的金珠細工和鑲嵌結合的工藝。器物為三角形，背襯金箔片，長7厘米，寬4.6厘米，重9克。金飾底端為雙魚銜勝，勝上面立一對鳳凰，魚眼鑲嵌綠松石，兩側飾水珠紋，其中兩滴水珠中尚存鑲嵌的綠松石。所有主輔紋上均滿焊細密的金粟粒。

紋飾與工藝

鳳鳥紋早在商周青銅器上便出現(xiàn)了，人們把鳳當作保護神進行崇拜，將鳳與幸福的瑞獸等同視之。東晉時期還普遍流行把鳳當作祥瑞的象征來祈福，因此在東晉墓中常發(fā)現(xiàn)有雙鳳紋、雙鳳銜勝紋樣的金飾件。如南京雨花臺區(qū)后頭山東晉墓中出土的對鳥金飾片，就有鏤空相對的兩只鳳鳥，鳳鳥展翅，腹部相連，鳥喙共銜一勝。相對雙魚銜勝紋來說，鳳鳥銜勝紋更為常見。勝的造型，中圓如鼓，上下各有一個梯形與圓鼓相對，漢代最為流行，延續(xù)至兩晉，屬于頭飾。《山海經(jīng)·西山經(jīng)》中載“西王母其狀如人”，“蓬發(fā)戴勝”。作為祥瑞出現(xiàn)在漢畫像以及其他裝飾藝術中的勝，自是富含吉祥寓意。南京郭家山東晉溫氏家族墓、后頭山東晉墓就出土有金勝數(shù)件。在東晉墓葬中還時常出土有魚造型的金飾件，如后頭山東晉墓出土魚形金飾2件，金絲輪廓，邊緣滿飾金粒。

雙鳳雙魚紋金飾件的制作工藝為東晉時期較為常見的金珠細工工藝，此工藝在東漢時期便已成熟，如河北定州東漢中山穆王劉暢墓出土的金龍、金天祿和金羊便采用此種工藝制作而成。雙鳳雙魚紋金飾件先用金絲勾勒出魚、勝、鳳鳥的輪廓，再用金粟粒焊綴在細節(jié)位置以填補輪廓內(nèi)里。齊東方先生在《中國早期金銀器研究》一文中指出，制作金絲的掐絲工藝即是將捶打成極薄的金銀片剪成細條，慢慢扭搓成絲；焊綴金珠工藝是把金片剪成線，切成段，加熱后熔聚成粒，顆粒較小時自然渾圓，還可以將金銀絲加熱，用吹管吹向一端，受熱熔化而落下圓珠。有時無需吹落，使圓珠凝結在金銀絲的一端備用。

精美鑲嵌物

從出土的東晉時期金飾件看，當時人們喜歡在金飾件上鑲嵌寶石。如北齊婁睿墓出土的金飾件用錘揲和掐絲的方法做出金飾的基本形態(tài)和復雜流暢的花葉，然后再鑲嵌珍珠、瑪瑙、藍寶石、綠松石、貝殼及玻璃等，諸種色彩交相輝映十分精美。南京仙鶴觀東晉墓出土9件花瓣形金片，花蕊及花瓣輪廓系從背面輾壓而成，花瓣中央焊有心形槽，其內(nèi)鑲物多為綠松石或其他紅色玉石小粒，大多已遺失，花瓣及花蕊四周滿飾細小的金粟粒。后頭山東晉墓出土2件墜飾，金絲纏繞成圖案，邊緣滿飾金粟粒，下腹有6個圓圈，圈內(nèi)鑲嵌物多脫落，個別可見紅色填充物。從南京地區(qū)出土的東晉時期金飾件看，內(nèi)鑲嵌物大多數(shù)遺失，少量保留下來的多為綠松石、紅色玉石類。

異形金珰

雙鳳雙魚紋金飾件上留有很多小孔，尤其是底部留有規(guī)則形打孔的痕跡，小孔可以綴系其他飾件。后頭山東晉墓出土的三連勝金飾件頂部有一小孔，下部有三個小孔；同時此墓中出土的魚形金飾件頭部、上鰭、下腹和腹鰭也有4個小穿孔，出土于墓主頭部位置，推測為金步搖飾件。在南京城北汽輪電機廠東晉墓殘存的2件花瓣形金片穿孔上尚有系綴用的銀絲扣可為證明。

北京大學考古文博學院韋正教授在《金珰與步搖—漢晉命婦冠飾試探》一文中指出，一些金珰應該是步搖的構件，許多考古發(fā)現(xiàn)則提供了實物證據(jù)。如南京仙鶴觀M6西側棺木范圍內(nèi)出土許多女性飾品，墓主為女性，在蟬形金珰附近發(fā)現(xiàn)了桃形金片、金釵、金辟邪等。在南京溫式之墓中發(fā)現(xiàn)蟬紋和騎獸紋金珰各一件。江寧博物館也藏有一件鳳鳥紋金珰，推測也應為步搖構件。

根據(jù)蟬紋、獸面紋、鳳鳥紋等紋樣金珰的發(fā)現(xiàn)，說明金珰樣式不僅限于蟬紋。從考古發(fā)現(xiàn)來看，韋正教授認為步搖的樣式有一定階段性，其流行與以大月氏為代表的西方文化在東漢晚期的廣為傳播有直接關系。金珰在紋樣上有所差異，使用對象男性、女性都有，那么金珰形狀也可能出現(xiàn)變化。江寧博物館藏的這件雙鳳雙魚紋金飾件在形狀上與傳統(tǒng)金珰有所差異，但是總體相似，紋飾、形狀講究對稱，背襯金箔，因此我大膽推測此件金飾為異形金珰，女性步搖構件。此件金飾下緣的一排規(guī)則小孔，可綴系飾件也可固定在步搖冠上。

東晉時期貴族婦女盛行假發(fā)高髻，“太元中，公主婦女必緩鬢傾髻，以為盛飾。用髻既多，不可恒戴，乃先于木及籠上裝之，名為假髻，或名假頭”。為固定這種高大假髻，首飾必然加長，步搖飾件隨著墓主等級的不同也必然繁雜不一。

（作者為南京市江寧區(qū)博物館文博館員）